嘉陵州的陈堂庙往西不到十里。有一个怨子湖。时值建熙六年的隆冬。湖面结着厚厚的冰。湖边草木凋零。只剩枯黄杂乱的芦苇丛。颓败的围绕在清冷的湖边。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淡开来。天空像是一块破旧的围布。隐隐泛着清灰的色泽。大雪是从申时开始下的。茫茫大雪。把天地和芦苇丛融为一体。忽然,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划破漫野苍凉的夜幕。在寂寂的落雪声中。激荡了逃亡人的内心。也引来了提刀快马而来的追兵。
领头人似乎是非常的兴奋。望向芦苇深处的神情。像极了一个射中猎物的猎人。他甚至笑出了声来。轻轻催马上前,以马鞭指向芦苇深处单膝跪地怀抱婴儿的男子,“薛将军。还请您交出玄冥策的下卷。不然。可糟蹋了这一地白雪。”
薛承善右手以剑拄地。左手怀抱着婴孩缓缓站起。他几乎没看眼前的人一眼。只是坚毅的眉眼远远的掠过天际。一只寒鸦啼叫着越飞越远。“该来了。”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紧抿的双唇忽然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手中的婴孩被他猛地抛向天际。对面的人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抬头观望。只见一人腾空跃步而上。将婴儿稳稳接住。又迅速的消失在天幕之中。领头人似乎刚要说什么。薛承善忽的欺身上前。手中长剑以熟练的速度在他的脖子上转了一个圈。只见那颗脑袋像是一枚熟透的果实一样滚落在地。可是。长久的逃亡,让他眉眼都苍老了许多。平日里整齐的鬓发散乱的漂浮着。寒霜凝结在剑鞘上。记载着这位英勇将军潦倒的结局。薛承善望了那颗滚落的人头一眼。长长的出了口气。他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这热血难凉的短暂一生。怕是终归要归于沉静。他整个人轰然向后倒去。倒在洁白的雪地里。厚厚的积雪,像是一袭洁白的战袍。将他紧紧包裹。他的双眼望向还在不停落雪的天空。“谢谢。”像是对着天空说。他的嘴角甚至挂着笑意。他的头。被剩余的官兵割了下来。用漆金的红木盒子装起来。送到层层叠叠的殿宇深处。换来美貌女人的嘉奖和封赏。
日子像是小溪中的流水。不动声色里,四季四季就已悄然流转。
十三年后。江湖上最负名望的组织。要数生死楼。它的主人。是烈火剑的主人裴玄贞。不过很少有人见他用那把剑。人们都说,生死楼楼主,是个温和儒雅的生意人。他似乎更热衷于敛财。不过生死楼的名气却是越来越大的。人们都说没有生死楼不知道的事。也没有生死楼不知道的人。
生死楼共有七个分楼。每一楼又有七人。除了总楼主。生死楼里还有一位小姐。常用一把雪骨剑。剑法出神入化。但有人更喜欢的则是这位小姐惊为天人的美貌。最终让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则是这位美娇娘和生死楼总楼主裴玄贞的关系。
六月天气酷热难耐。女子鹅黄纱衣罩着纤细腰肢。右手微微向前伸着。左手中扶着一把用黑布包起来的长剑。似乎是对面人久未有反应。女子歪头笑着催促道,“半仙儿,你到底看好没有。姑奶奶我手都举酸了。你给我看一下。我到底改个什么名字。才能洪福齐天,一生快活。”那看相之人这才微微一笑。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笑道,“姑娘如今。已然是洪福齐天。逍遥快活了。为何非要改名不可呢。”
女子将手收回来。笑骂道,“我如今哪里快活,跑到这京城来。不还是活在楼主的手掌心里。”说着,女子左手忽动,原本黑布包裹着的长剑迎风出鞘。那是一把非常美丽的剑。在烈日的照耀下泛出冰冷的寒意。长剑带着风雪之势迎面袭来,张须陀扔捋着胡子站在原地笑而不语。直到剑尖几乎要刺上去的时候。却忽然被一股力气推着向左偏过去。用剑的女子似乎是气恼急了。右手忽然以掌为器,凭蛮力就向前推去。张须陀却忽的面色恭谨垂手而立。女子似乎是见惯了他这般模样。忽然沮丧的手势回身。同样恭谨的垂手立在了张须陀身侧。低头望着自己裙摆上的一朵缠枝牡丹花。安静的像是睡着一般。
“茫茫。你又胡闹。”男子清澈的嗓音落在酷热的天地间。仿若空谷幽兰。让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