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记忆开始,母亲就一直把外婆带在身边,无论是在旧居还是搬新家,哪怕是到亲友家小住几日,也是要收拾好一大堆的衣物,把外婆带上。也许是这个缘故吧,我婚后也喜欢和老公一起往娘家跑,甚至在十年前装修新居时,特意留了父母和外婆的房间,和他们一起住在新居,外婆就在我家安家,直到九十二岁过身。
现在,每到清明的时候就会想起外婆,因为她就是在清明那天走的,至今我还记得那是个天色阴沉的清晨,她安详地闭着眼睛,像是随时会醒来一样对我微笑,原本清瘦的身体缩得小小的。老妈用羽毛探了探她的鼻下,便哽咽了,我只觉得脸上湿了一片。
“老娘爱吃点新鲜,吃得又少,幸好咱家人多,不会有剩的,常常可以烧新鲜的”老妈如是说,其实我知道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时剩饭剩菜都是老爸老妈吃的;“小时候和外婆住在一起,她的任何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姐如是说,是的,晚年时她只是有点顾不过来而已;“妈妈,你知道太太没牙齿怎么吃甘蔗吗?”“怎么吃的?”“我看到太太用刀切小了吃~”女儿悄悄地说。以后再买甘蔗便会挑嫩些的切细了让她磨磨仅剩的两颗牙。
年纪大了,记忆中的都是这些细枝末节。
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背驼了、牙也差不多掉光了,然而笑容从来没有断过,有时我妈说话声音略大些,她便如没听见一般,和我们嬉笑。她教我们吃饭只可七分饱,而且每次饭后总要到屋外去走走。有一回听到她在屋外急切地喊我名字,跑到阳台上,她大声让我开门。跑出去把她接回家,她不好意思地说:“大门长得都一样,下次出去拿根绳子系门上...”
她是绍兴人,小时候最深的记忆就是她跟着我妈一起听越剧段子,她会用一口道地的绍兴土话给我讲“碧玉簪”、“九斤姑娘”。后来我妈喜欢上电视里的流行歌曲,她便跟着看电视,一边看一边说:“不知道唱什么,人多蛮热闹的”,她还喜欢看“还珠格格”,会指着电视屏幕说:“你看,那个老太婆的女儿不是好人”。
“牙一定要保护好,不然...”“不然就会像太太那样想吃都没法吃,妈,你都说过多少遍了”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外婆与我们一起住了几年,她的很多习惯常常成为教育女儿的正面或反面教材,我愿女儿能像她一样坚韧和豁达。
故人不可见,唯有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