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这首《声声慢》的歌在耳畔响起时,我脑袋里冒出的不是易安的黄花,而是东坡的明月。
放下手中刚刚读完的《东坡人文地图》,我的思绪飞到了那座“世外桃源”。在眉山,有一座“大宋”不夜城——东坡印象水街。
一天的学习结束,天色尚早,我们迫不及待奔向朋友们口中的网红景点——印象水街。我听说在眉山有一处景点叫“东坡醉月”,想去看看;朋友说印象水街是闻名远近的网红打卡地,更值得一去。
水街坐落于东坡岛,紧邻东坡城市湿地公园。两旁皆为仿古宋朝建筑,青砖白瓦,翘角飞檐,颇具古风宋韵。最上面一层为露天观光走廊,游客走在上面,可以极目远眺水街的旖旎风光。
我们徐步而行。水街如同一幅缓缓展开的水墨长卷,花折伞、红灯笼、碧黛青瓦;小桥、流水、人家,置身其间,仿佛在江南水乡游弋。中间清波荡漾,两岸有丛生的花朵点缀。粉若云霞的美人蕉簇拥河岸,硕大繁盛的绣球花在水边顾盼生姿,亭亭玉立的蜀葵高举花朵,各色花朵争奇斗艳,长长的水街就像十里红妆的新娘,花香醉人。
远处白色的秋千架旁,一株娇艳的凌霄花树吸引了我们的目光。那绯红的花朵,像一盏盏红烛藏在绿叶下,摇曳生姿;又像一个个红色的铃铛,挂在长长的翠枝条上,倒垂下来,在碧波上顾影自怜。每一朵凌霄花都那么红、那么美,灼灼其华,红艳欲滴,是千瓣笑靥在枝头招摇,是青春的火焰在燃烧。朋友们纷纷在凌霄花下拍照,人倚花朵,娇花照水,不禁心醉神迷。
我们在暮色苍茫中行走,欣赏灯影里的水街。两岸五彩缤纷的灯光,像浩瀚的银河一闪一闪,每根梁柱被照得金碧辉煌。那些彩灯勾勒出仿古建筑物的雄伟轮廓,勾勒出一棵棵璀璨的火树银花,仿佛一座座仙山楼阁,流光溢彩,如梦如幻。华灯如昼,水街河面流岚飘雾,仿古建筑并列两旁,亭台楼阁、白玉拱桥,七彩流光,富丽堂皇。华灯之下,犹如天上宫阙,辉光闪烁,美轮美奂。
河中间巨大的升降舞台上,正在开小型演唱会。《明月几时有》的音乐从夜色中缓缓升起,身着古装的演员们舒展霓裳羽衣,正轻歌曼舞。
几只彩灯装饰的小舟缓缓行驶在水面上。灯光装饰的拱桥倒映在水中,熠熠生辉,宛如一只梦幻之眼。也许是灯光如此璀璨,我抬头竟未曾看见明月,那一轮东坡的明月。迷离恍惚间,一束束璀璨的灯光,穿过芬芳的草木,穿越千古繁华盛世,照亮大宋的版图。我仿佛看见一袭素衣的仕女,在散发着氤氲水气的碧波之上,轻轻摇着木桨。灯影桨声,民歌小调,就从这一柄桨上响起。那该是一叶宋时的小舟吧,载着东坡、流萤和星光,摇着小桨,摇过大宋,摇过元明清,向一盏高挂的霓虹靠近,向一条流淌的水街靠近。
夜色中的水街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一盏盏湿漉漉的灯火,一枝枝粉艳的水莲蕉,一簇簇绯红的凌霄花,一座座精雕玉琢的亭台楼阁,千年宋城的古朴陈韵与现代城市的繁华锦绣,相映生辉。走在霓虹闪烁的印象水街,我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仿佛穿越了时空,走在北宋的大道上。那丛生簇拥的花朵、层层叠叠的楼阁、五彩缤纷的霓虹、南来北往的行人,霓裳曼舞,弦歌不绝,渲染出一副热闹纷繁的盛世景象。世人如此热爱喧哗,在这繁华喧嚣的背后,有多少孤单的灵魂,行走于尘世之间。“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又有多少坚强的灵魂能面对曲终人散后的悲凉,有多少身躯能在命运的波澜起伏中挺直脊梁?
漫步在印象水街,心里无数感慨:水街里未曾觅到东坡的足迹,倒是嗅见浓烈的商业气息。那些雪浪千寻的句子,那些云锦般的诗卷,暗藏心中,在此不闻一阙苏词,却见处处以“东坡”之名冠之。从东坡里到文豪大酒楼,从东坡湖到东坡公园,从东坡饼到东坡肘子,朋友如是说:“这眉山人真是太会做文章了。现在很多城市名片一定是找历史名人脸谱做文章。”不可否认,作为名片一定是闪耀着光芒的人物。无疑,东坡是眉山的荣耀。
离开印象水街,走在子瞻路上。那一片明艳的灯火在身后渐渐幽暗,歌声渐渐渺茫。清风徐来,仿佛从天上宫阙重新回到尘世。我无意抬头,看见墨蓝色的夜空里那一轮明月。哦,眉山的明月,东坡的那一轮明月。他一定是寂静的,在暗夜的苍穹,春风得意的苏东坡,被贬谪黄州,花甲之年被贬至天涯海角的儋州,是怎样的胸怀才能面对这人生的大起大落?他站在人生的边上,一定看到了生活的真相,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他依然热爱生活。是旷达,是气魄,是天高地阔的胸怀,是灵魂中的光芒。那光芒,一定是他心中的明月。山川起伏,清风明月,像岷江传来遥远的声音。不哀吾生之须臾,不羡长江之无穷……
“遥远的马蹄踏遍山岳,遥远的行舟夕阳正斜,遥远的钟声敲着平仄,缠缠绵绵走不出那轮明月……”
暮色初上,清歌如缕。文友山眉分享给我的词作《东坡月》在我耳畔回响。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一轮明月千古情,东坡的那一轮明月,在眉山,在千年的长河里,在我们每个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