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到现在已经有十四年了——真吓人一跳!”
一段情感的结局摆在开头,却不曾去想过真正的结局。一个是受拘于旧式家庭的独子,一个是沉毅独立却时时刻刻受舞女姊姊影响的姑娘。没有爱的对与错,也没有哪一方的该与不该。就像威斯特彗星路过近日点,扇形慧尾在东方天空扫出一片淡红色的光芒。自此之后,它离太阳系越来越远,远得同陌路人一样。
自打《半生缘》放入书柜的那天,我就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契机来读。过去将近两年,终于觉着我该读读张爱玲了。俗世情爱的种种落在眼里却尽是无关风月。半生缘分,若只是惊鸿一瞥,兴许也足矣。偏巧不巧,让世均和曼桢熟络起来。日久生情这样的故事比不得一见钟情。后者是一幅饱蘸油墨的色彩画,前者就是一卷呓语着吴侬软语的江南水墨。
最舒心的就是晒着太阳读世均与曼桢的相处。爱情细得如流水渗透进生活,把日子晕染成青底白花布。不会想要猜测下文是否将撕裂成一场悲剧,就像恋爱的女孩不去想三年后五年后身边的还是不是如今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火油炉子烧得久了,火焰渐渐变成美丽的蓝色,蓝汪汪的火,蓝得像水一样”。曼璐出嫁,曼桢和世均定下婚约。如果就像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得生活在一起这样的结局,半生缘,必是没有半生情愫吧。
美好的事物,总会有人撕开它的外衣,将它置在风凄雨涩的夜里,任风吼,任雨打。是从哪一幕开始痛心?“她竭力把那种荒唐的思想打发走了,然而她知道它还是要回来的,像一个黑影,一只野兽的黑影,它来过一次就认识路了,咻咻地嗅着认着路,又要找到她这儿来了。”忍不住向后翻,在结尾“好在现在见着你了,别的什么都好办。我下了决心,没有不可挽回的事。你让我去想办法”。果真如曼璐所愿。再往前翻看,瞥见翠芝和世均的新婚夜。
毫不犹豫地合上书。逃避?不愿见撕心裂肺的场景?抑或是说,太执着于污泥淖世里仅有的暖心?
隔了几日,才说服自己看完吧。那就是在夜里,疯了一样地接受这个悲剧,然后哭得一塌糊涂。多久没有这样心疼过?即使在去年看《长恨歌》时也没有这样无可奈何的落魄。
恨。恨鸿才,恨曼璐,恨世均,恨曼桢,恨叔惠,恨翠芝,恨那个时代。时局不定,狼烟动乱,也似冥冥注定这一群悲欢离合的动乱。
“她当时没有说什么,在他吻着她的时候,她却用极细微的声音问道:‘你还恨我吗?’”还恨吗?恨啊!恨!
一个是受拘于旧式家庭的独子,一个是沉毅独立却时时刻刻受舞女姊姊影响的姑娘。没有爱的对与错,也没有哪一方的该与不该。只有在这半生里,你的和我的无可奈何。“世均,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