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归土,复返自然
十有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倘使没有孔子,说出这句话的,可能是陶渊明。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此时的他也与长安少年郎一样意气风发。年少无事,游好六经,他不愿留在柴桑里,这里的山阻隔了他,他要离开。于是二十九岁,他成了江州祭酒,后来又是江陵刺史。七八载后,他有点闷了,苦了。老母的死讯传来,他回到浔阳,看着那座山,他开始动摇了,就留在这儿吧。可他是感叹不是陈述。这次的镇军参军和以前不一样,因为建康离这里很远,能走的远一点会跟以前不同的,他想。于是三十九岁的他做了镇军参军,一年后他被任为彭泽县令。他站在九月的鄱阳湖边,湖笑他。
终于知道他是倦了。不为五斗米折腰,因为以前的他没有真正把腰挺直。他不知道还有个叫叔本华的人笑说世界配不上自己,他只是想念浔阳的那座山了。十一月他走在回乡的路上,感觉好轻松而兴奋,门前的李子树还在,悠然侧目,他看到南山对他笑。
他明白了为什么多年前看这山觉得它是阻碍,因为那个时候站在山前的,并不是真实的自己。这几十年,就像赶马车走,他做过拉车的马,也做过握缰绳的马夫,可真正发号施令的是坐在车里的那个乘客,如今,这个乘客也终于归乡。
陶渊明在这不断的仕隐交替中反省,这是一条身于心同时追寻价值的路。路并不平坦,也不顺畅,所幸他最后找到了,这路上有古老的真理。
有人说陶渊明是时代弃儿和田园歌者,但我看来,这只是尘世的一个生命在不断选择而已。我们来到世上就是为了明白一些道理,遇见一些有趣的事。也许对现下社会来说,这不失为一道让我们慢下来的光。陶渊明的鞋,踏在石头上,他遇见的是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话,他选择的是随着时刻和光线不断变化的自然。因为所有的人都将归尘归土,他走在最接近生命的石子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