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中国的文人才子,大多数人的印象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毕竟在人们的传统意识里,文武分开,文臣和武将的形象截然不同。
但是,如果一个人既可以带领军队征战沙场,做保卫国家的英勇武将。又能够提笔作词,用豪情万丈的词句来表达自己的感情。那称得上是文武兼备了,用这个词来描述辛弃疾,再合适不过了。
从“少年不知愁滋味”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稼轩沿着时代的轨迹,发出苍凉悲壮的叹息。上天对他是残酷的,即使给了他挥之不去的使命感,却不让他有实现抱负的机会。千年之后的今天,我们仍然读着他的诗句,感受他刀锋上的渴望,血液沸腾,心跳铿锵,历史也为之动情。
1 意气风发青年时
说稼轩是“少年英雄”,是完全不为过的。23岁南渡以前,是他一生最为意气风发的时期。毕竟,辛弃疾的起点,太高了。
都说,年轻人,一生才刚刚开始,当立初心。这初心有惊心动魄的宏大,有简简单单的平凡。平凡诚可贵,宏大则注定要颠沛流离一生。有的人带着宏愿出发,面对残酷的现实,渐渐消磨了初心,这也无可厚非。有的人,带着宏愿一脚就踏进了云端,而后又深陷谷底,浮浮沉沉,初心当如何呢?辛弃疾的初心,我们可以慢慢窥探。
人生道路的选择多少都与家庭背景有关,辛弃疾拥有超凡的战略天才,得益于他的祖父——辛赞。但虽然爷爷辛赞是金朝的官员,凭借他的背景与自身素质,完全可以理所应当地出仕。然而胸中有正气的他不屑于这样的妥协。在战场上,稼轩是一位骁勇的战将,从内而外透漏着霸气。面对金兵,心中从未出现过“退缩”二字。
1161年,金主完颜亮大举南侵,22岁的辛弃疾聚众二千人树起抗金旗帜。未几,率部归耿京起义军,并力劝耿京归宋,以图大业,1162年,辛弃疾奉命南渡,联系起义军的归宋问题。不料叛徒张安国杀了耿京,率部投金。辛弃疾在返回途中得知此消息。辛弃疾率领五十余名骑兵,奇袭金营,生擒叛徒张安国。
时隔千年,我们读他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仍能感受到一股金戈振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此举“壮声英概,懦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叹息”。从此辛弃疾投奔南宋,官为江阴签判。
一战成名,举国震惊,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或许放在现代,是大学毕业纠结找工作的年纪。
2 命途多舛中年期
起点越高,受挫时才越痛。
南下归宋的辛弃疾,很快就被解除了全副军装。他没有了刀剑和铠甲,但他还有一支笔。处于青壮年的稼轩雄心勃勃,壮志凌云。他先后上了一系列奏疏,力陈抗金抚国方略。呼吁皇帝厉兵秣马,准备北伐,重拾旧山河。
但他的意见并未被当权者采纳。在此期间,他由签判到知州,由提点刑狱到安抚使,虽然宦迹无常,但政绩卓著。他出任滁州知州仅半年,当地“荒陋之气”一洗而空。
他在湖南帅任,由于湖南人性格热烈,剽悍勇猛,天生有着优良的军人血统。辛弃疾来了灵感,觉得湖南人完全可以组建一支精明善战的军队。于是他丢开案牍之劳,亲自组建了一支2500人的“飞虎军”,铁甲烈马,威风凛凛,雄镇一方,为江上诸军之冠。
他不失为一个有清醒政治头脑忧国忧民的好官。
带着一颗失落的心,在某个秋日午后,辛弃疾登上建康赏心亭,遥对古秦淮河,痛拍栏杆,想起当年的沙场、号角与马鸣,一抹脸颊,全是一个硬汉的泪水: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于是就有了这首《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此后的20年间,他除了有两年一度出任福建地方官外,有18年在江西家中度过。在长期隐居生活中,他寄情田园,留恋山水,追慕陶渊明,写了大量田园词,山水词,有浓郁的乡土气息。
他的爱国激情在某些唱和赠答词中,也有强烈表达。
3 分外绚烂的晚年
南归一晃,已经整整40年!辛弃疾也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青年,成了一个两鬓苍白的老者。这里耗尽了他生命中最好的岁月,却无法把初心实现。
挫折、失败是无法在轰轰烈烈中打败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的,反而会使其越挫越勇。倒是无尽的等待,容易在无声无息中消磨掉所有的锋芒。
机会却在这个时候来临了。
大草原的蒙古人崛起了,比金人更猛,撵得金人向南逃窜。南边?南边有个弱弱的南宋,于是金人就这样打过来了。皇帝召见辛弃疾,赋予他重任。辛弃疾不以久闲为念,不以家事为怀,奉令出任。
辛弃疾一到镇江上任,就开始着手准备工作,屯粮、屯兵、赶制军服万套,还派人暗地里去金国收集情报。已经日薄西山的金国,早已外强中干,辛弃疾对北伐充满信心。
似乎看见希望和光明的辛弃疾,在任期不满15个月时,以“贪财好色”之名被弹劾,又回归他的田园种地去了。灭了金国,功名利禄在焉,仓促北伐,最终铩羽而归。失望的辛弃疾登上镇江北固山,在66岁时写下了这篇千古名作《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最终是蒙古人替辛弃疾灭了金国,也顺带灭了南宋。
由始至终,稼轩一生都在为国拼搏,英雄有梦,我们由衷地崇敬他。他像一只执着追逐自己尾巴的小动物,注定收获虚无,却孜孜不倦地坚持着。这个文武兼备的男子,无论是激情万丈,还是愁绪满怀,都有着挖不到底的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