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书斋》贰

春风十里,送春雨十寒,长门深闭,见满园院花开,半世羁旅,换一生相许。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那一连下了一旬的春雨,着实让人懊恼,城中人才换上新制的春衫,眼见天气转了凉,又赶紧添上一层薄夹袄,杨柳堆烟绕长堤,踏春而去的人陆陆续续的往着城郊去。阿荷换上之前母亲做的春衫,端正的坐在堂屋里温习功课,一席春衫侵月华,少女安静的脸庞映着朦胧的月光更显温柔清秀。

“阿荷--”

院外传来树叶的窸窣声。

“阿荷--”那声音轻柔小心,阿荷抬眼望去,院子的树枝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消瘦的身影。

“是我,湾仔他们在西街放天灯你去不去”

“天灯?”

阿荷想象得出繁华的西街,一群小孩围着一颗颗红彤彤的天灯,争先恐后的许愿,街角的糖葫芦摊挤满了喜甜食的馋猫儿,变魔术的老头装模作样的讲着山妖的故事,天边会有一两片云,红透了,像火烧了似的。

“可是我还要温习功课~”

“明天再温习吧,天灯明天就没有了呢”

她略有沉吟,大致数了数所剩的文章,心神一动,也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那你等等我”

阿荷吹灭掉烛火,蹑手蹑脚的走出院子,阿嬷和阿公都睡了,她不打算惊醒他们。门咯吱一声响,又咯吱一声关上了。

“阿沁她们来不来?”

阿荷将薄棉袄披在肩上,下过雨后的空气中,还能闻到潮湿的味道,她可不能再感冒了。

“她们早去啦,往梧桐街那边去的”

“哦,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

“我从这里走,顺道来叫你”

月光下的这个男孩,瘦瘦高高、斯文有礼,打着手电筒不时的提醒阿荷绕过低洼积水地。

阿荷突然笑,眼睛弯成月牙。

“阿城,谢谢你来叫我”

“呀,溪水都涨这么高了”

他们身侧是一条小溪,偶尔阿荷会在这里洗自己的裙子,此时的水面波光粼粼、月色如银一泻千里。

阿荷自顾自的走到溪水旁观看,双手背在背后,像个说书先生,而此时文质彬彬的男孩却突然害羞了起来。


西街拐角多了好些零食儿摊儿,热腾腾的鸡蛋仔,暖呼呼的烤红薯,甜滋滋的糖炒栗子借着油灯儿冒出香甜可口的白烟儿来,而那精致可巧的糖人儿摊里,在昏黄的街灯下,更显的流光溢彩。 

那些许久未见过这般景象的馋猫儿们,将摊儿前围的水泄不通,他俩儿挤了好久才挤进去,却不料撞见一团软软糯糯的东西,往下一看,却原来是个看痴了的胖小子,那小孩约莫四、五岁,带着一副黑框大眼镜,皮肤黝黑,脸圆有肉,浑身圆的跟个皮球儿,煞是可爱,阿荷噗嗤一声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只是不理,痴痴的咬着肉肉的手指看着那捏糖人的呢。

“我当是谁?原来是周先生的侄儿”

阿城也吃吃的笑,蹲下来问他,“哎!看上那一个了,怎么单你一人在这儿,你叔叔来没有来?”

那小孩儿回过头来,眼前的两位“庞然大物”他也是记得的,常在叔叔的学堂里给糖果儿吃的,

于是他知是“自己人”,便也放下心来,奶声奶气的回答。

“我和我叔叔一块儿来的,只因为想吃这个糖人儿,叔叔不让,我正生气呢,便把他丢了,我独自在这儿了”

阿荷被他的人小鬼大逗得不行。

“你叔为啥不让你吃这糖人儿?是不是你的牙又被虫蛀牙了,你张嘴让我看看?”

“没有没有,不看不看”

那小孩儿忙捂住自己的小嘴,严严实实的,不漏一点儿风。那黑乎乎的小胖手捂着嘴巴,那肉都皱一块儿了,阿荷素来喜爱这个孩子,此时觉得他更加可爱。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去,你只不告诉你叔儿,我就给你买糖人儿”

那小孩儿一听有糖人儿吃甚喜,忙过来伸手牵阿荷的手,咧着嘴笑,竟忘了露出了缺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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