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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我从未对父母提起过。
小学的时候,有门课,是写字课,授课老师是一个白瘦的男人,说话很温柔。
每次上课氛围很宽松,我们可以把写好的字自愿拿给他看。
那次,我写得比较快,他站在讲台那边,我拿了本子,恭恭敬敬地递过去,他蹲了下来,与我对面。
你过来一点。老师如是说,语气十分温和。
我又靠近一点。老师忽然把手放在我后颈部。我顿时紧张起来,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除了爸妈,还没有哪个大人触碰过我的脖子,我本能的,有点抗拒。
来看看你写的啊。老师边说,边抚摸着我的后脖子。我感觉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敢反抗。
好不容易检查完,终于回到座位上,我呼了一口气。
后来,听不少女生都说,这个男老师行为不是很检点,经常找机会占女生的便宜。
那个时候,我们还小,还不明白其实这就是所谓的“性骚扰”。
林奕含事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但是一想起来,心情还是十分沉重,她就比我大三岁,却已经香消玉殒。
事情的经过,大家都已经很了解了,正值美好年华的台湾作家林奕含,因早年被补习班老师性侵,长期饱受精神上的折磨,最终于2017年4月27日上吊自杀。
其作品《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的三个女主角,其实都是林奕含一人的亲身遭遇。而这一事件中,她的父母可以说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她的自传体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有两次房思琪试图与父母讨论性侵和自己的遭遇,但还没有提出就已经被父母所打断。
她还提到有学生跟老师“在一起”,父母的反应是“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思琪几次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以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但是,这个世界上,又岂止一个林奕含。
这一事件不久过后,北影学生阿廖沙,勇敢地站出来,借朋友微博发声:自己曾遭班主任父亲性侵。并且遭到班主任,同学的冷眼与打压,最后甚至没能拿到毕业证。
下面是阿廖沙的自述。
其实对于这件事的真实性,大家可能并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做结论。但是让人心寒的是,北京电影学院第一时间发布的官方“辟谣”。
而这个微博发文还没有多长时间就被删除了。没有经过仔细调查,就为了所谓颜面妄下结论,最后打的只能是自己的脸。
至今已经过去10天,官网还未给出一个正面的答复。
性侵,不可避免地成为大家关注的话题。
其实不管是性骚扰还是性侵,这种身心的伤害,在世界各地,任何时候,都时有发生。
而将痛苦的内心通过写作的方式进行宣泄的,也并不止林奕含一个人。
1999年,在沃尔夫的启发下,美国作家艾丽斯・西伯德就将自己大学时代遭受强暴的伤痛经历写成《他们说,我是幸运的》一书出版。
2002年,她的小说《可爱的骨头》,就用浪漫主义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孩遭一名连环杀人的歹徒奸杀并碎尸的悲情故事。
2002年初这本《可爱的骨头》出版,蝉联《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榜首三十周之久,甚至成为一大文化现象,并于2009年,被著名导演彼得·杰克逊改编为同名电影。
从小,就很好奇,人死后,到底会怎么样,是否真的存在灵魂这一说。高中一次特别偶然的机会,看到这部电影《可爱的骨头》。刚开始吸引我的是这个透着诡异气息的影名。看完之后,百味杂陈。
女主苏茜,是一个爱拍照,爱美的青春少女。有对爱她的父母,一双聪明可爱的弟弟妹妹。也像大多数青春期少女一样,有着自己暗恋的男生。一切看起来那么可爱而美好。
然而,事与愿违,当苏茜和暗恋的男生,越靠越近的时候,恶魔也在悄悄走近。一次放学之后,女孩被热情的隔壁邻居“邀请”去地下室看他制作的有趣事物时,却惨遭奸杀。
当她奋力逃离地下室的时候,其实不过是灵魂在奔跑。
苏茜不甘离去,她的灵魂一直徘徊在人间与天堂的交界线。
这个地方,美的极为不真实,就像,她还没能完全接受自己死去一样。
这个“美好”的世界,似乎与人世间还有最后一点联系。苏茜能清楚地感知到父亲的伤心与绝望。
父亲悲愤地将与苏茜一起制作的漂流瓶y一一砸碎。而苏茜的世界里,那些代表父亲,代表爱的漂流瓶,也一一触礁破碎。
苏茜渴望回家,回到父亲身边,而父亲也抱有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点着蜡烛,似乎这样就能照亮苏茜回家的路,透过玻璃看到苏茜可爱的面容。
时间过去得很快,人们逐渐忘却,但是父亲却一直没法放下,依旧在努力寻找可能的杀手。因为女儿不可能跟陌生人离开,所以凶手必定是周围的熟人。但是两年过去了,所有想到的可能性,都一一排除,毫无进展。
直到在女儿曾经拍过的照片中,看到面目不清的隔壁邻居。内心的怀疑,犹如细枝藤蔓,越长越深。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反倒因为一直波动的情绪,严重影响到了家庭的氛围。
父亲在邻居院子里,看到曾经在女儿照片里开的鲜艳的花朵,全都枯萎了。就像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儿,从此消逝了一般。
影片的最后,凶手虽然被揭发,但是并没有被抓获。
不过,至少他,还是死了,冰冷的,一个人死去。相信冥冥之中,自有恶报。
那些曾经被他伤害和杀害过的女孩子,都一一来到人间与天堂的交界线。一想到最小的才6岁,就觉得内心有一把火,烧得难受。大家相互慰藉,终于可以去到美好的天堂。
影片的最后,以苏茜的自述和祝福结尾。
我来人世一遭,而后匆匆离去。
我们离开的时候,谁也看不见。我们真正决定离开的那一刻,人们顶多只能隐隐听到一声呼唤,或者一丝低语,渐行渐远。
现实中,林奕含已经离去,通过她的作品,我们也能感受到她的纠结,茫然与无所适从。而令人痛惜的是,她的解放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们都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但是希望,真的有用吗?
而像林奕含这样的自杀行为,存在多种原因。
女孩遭遇性侵之后,太多人以有色眼光看待她们,或觉得羞耻,或觉得同情。这些眼光照在受害者的世界里,成为了唯一的一束光,却是一束刺眼的光。
有位网友的观点,我觉得值得大家深思:
李银河曾经将要用身体伤害罪来代替强奸罪。我们对强奸行附加了太多的意义和传统,最后这些竟反刍到脆弱的受害者身上......说白了,就算是遭遇强奸,本质上也只是身体器官受到了暴力伤害,不应该有人因此自杀,让自己漫长的余生在被伤害的阴影里无法走出。
人言可畏,越是亲近的人,伤害更重。
那些伪善的,抨击的言语都压在她们瘦弱的肩膀上,像是一副沉重的镣铐,让她们喘不过气;像是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她们的口鼻,让其无法呼吸和呐喊;像是一道门,将她们与“正常人”隔离开来,感受到的只有满满的恶意。
所有的这一切,只会逼着她们一辈子受到精神的折磨,而无法解脱。
不要“无意识”地将她们隔离出我们“正常人”的圈子,不要对她们“另眼相待”,不要觉得她们“与众不同”。
用看待正常人的眼光一样看待她们,也许这个世界上就少一个自杀的林奕含。
也许更多需要作出改变的是我们自己,而不是那些受害人。
当哪一天,受害人在提到性侵的时候,我们这些观众可以将其看做“不过被狗咬了一口”,也许这个世界对受害人,就少了一点恶意吧。
我喜欢这部《可爱的骨头》。艾丽斯・西伯德一反犯罪片的惯例,刻意忽略伤害的过程,而是采用大量的篇幅描绘苏茜离去之后,在交界处的状态,从迷茫,伤心,到解放。电影的主题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重新开始,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整部电影的氛围是温暖的。
没错,是温暖的。
作者本人就是一位暴力性侵受害者,她以一种自述的方式,写下这部小说,虽然讲述的是一个极为残忍恶性的谋杀案件。但是字里行间,所透露的,是对于爱的渴望,对家人团聚与幸福的向往。
艾丽斯・西伯德希望死去的苏茜可以安心离开,希望她在世的家人,可以摆脱阴影,继续生活。
这一方面是对受害者家人的一种安慰,难道不也是受害者对自己的一种期盼与解脱吗?
也许千千万万个像林奕含,艾丽斯・西伯德这样的受害者,最希望的,不是将犯罪者如何,而是更希望自己可以走出黑暗的深渊,希望感受到来自父母和家人的关怀和理解,希望可以像“正常人”一样,重新享受生活,享受爱,享受美好。
坏人一直都存在,我们如果不能躲避伤害,那就尽量躲避伤害带来的阴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