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一.

据徐伟强后来的叙述,两人无话不谈,做遍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包括睡觉。

当我们问更多细节。他说:我们就抱在一起睡了一夜,什么也没做。

对此,我是比较怀疑的。那会我还没跟女人睡过,自然不知道一男一女睡在一起,是怎样的。

在我严刑逼供下。徐伟强承认,当时身体某处坚硬地顶在李思琪身上一夜,是想做点什么,但对方紧握自己的双手,说不想破坏现在这样的状态。

妈的,那天夜里,我就睁着眼盯了天花板一夜。徐伟强咬牙切齿地说。

慢慢的,徐伟强成长为徐胖子,身材的走样,并没有影响他换女友的速度。在他与女友出双入对时,我则形单影只地出入于图书馆与宿舍之间。

有课的时候,徐胖子大多时间都在,这点我挺佩服他的。

我调侃他:肾虚不下火线。

他则无不关心地调侃:你丫长得不丑,怎么几年都没人喜欢呢?改天一定给你介绍个美女,收了你千年不破的处男身。

我不屑一顾,白他:我是一心只读圣贤书,没心情也没时间谈恋爱,不劳徐情圣烦心了。

二.


大四开学一个月,校园里的桂花树已经挂起一簇簇米黄色的小花,浓郁的香味弥漫在各处。


那天,与徐胖子约定去常去的那家餐馆举办开学首聚。说是聚会,实际上每次只有我们两个人。临近放学,徐胖子神神秘秘地说有惊喜给我,先出了教室。


我没当回事,铃声响后,径直去了餐馆。餐馆老板娘操着我的家乡方言,热情地把我领到一张空桌,问:照旧?


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抬头看着她,说:不知道胖子搞什么鬼,等他来了在说。


“行,你先坐会,这会比较忙,我先招呼别人。”说着,她从角落拎来暖瓶,把桌上的水壶注满水,对我一笑,转身走了。


记得徐胖子像挖到宝似的,兴奋地说:发现一家特别符合你审美的餐馆时。


我眼不离书地问:在哪?


他倒在床上,打着饱嗝,说:离学校不远。


床猛烈晃动一阵。我抓着床沿,斥责:徐胖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躺下的时候要慢点。


他则发出了鼾声。他说的餐馆,并没有引起我的兴趣。大一时,我和他就横扫学校周边的大小餐馆,要么是毫无装修,摆着几张简易桌椅二十几平方的餐馆,要么是装修的富丽堂皇几层的酒店,哪有徐胖子说的餐馆。


三.


当徐胖子领着我转过几个小巷,在一个门头挂着“邂逅”二字木色牌子的二层居民楼前停下,他说:到了。


门头上邂逅二字,莫名地让我有好感。随徐胖子走进去,屋内灰色的水泥墙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和一个女人旅行的照片,几张粗狂的原木色桌椅和一些异域风情的物件随意地摆在屋内。阳光从窗子射进屋内,在地面映出一格一格白亮的光影。


我呆站着,目光贪婪地落在各个角落。徐胖子走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今天没课吗?”一个女人挑开灰白色的麻布门帘,从旁边的门洞走进来问道。


女人的样子和照片上一模一样,让人有一种想亲近她,又怕被包裹在她周围的那种气质拒绝。


“我们脸上印着学生二字吗?怎么走到哪,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徐胖子嘟囔着,接着说:“老板娘,给你介绍个老乡,我兄弟肖宇。”


女人从旁边提来暖瓶,冲我喊:你好,我是苏小雨。声音是久违的家乡音。


诶,你俩连名字都一样,肖宇,小雨,缘分呐!徐胖子油腔滑调地冲我挤眉弄眼喊。


我冲她一笑,用家乡话说:你好,这里装修的真特别。


她笑着说:都是按自己喜欢的样子瞎弄的。说着把桌上的水壶注满热水,放下暖瓶,接着问:吃点什么?


随便,你看着弄,就我们俩。徐胖子拿着水壶,说。


行,你们坐会,一会就好。说着转身挑开门帘钻进门洞。


四.

之后,我便常避开徐胖子,流连于苏小雨的店,点上一些吃食,坐一下午,或者只是过去看一眼便离开。


没客人的时候,苏小雨会走过来与我说些客套话。她的店经常关门一阵子,再开门时,墙上便多了些摆件和她的照片。这样随性的生活是我向往的。


很长一段时间,只看到她独自在饭店忙碌,我心里便向往着某些可能。与她稍微熟悉后,了解到她父母在家是做服装生意的,开着两个店。


她说:小时候,父母常在假期时带着我去各地旅行,从那时候开始就喜欢上到处行走的生活。大学时,读的也是旅行,毕业后因为不想去上班,所以开了这家店。


我说:好羡慕你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见不同的人。


她笑笑,没说话。现在想来,那时的苏小雨心里是有些苦涩的吧。


再熟悉一些后,我们便无话不谈。我说:父母也在家做点生意,就我一个孩子,常会过来看我。


她说:人的感情如果能控制,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在她喝酒后,我慢慢知道了那个男人的状况。与她是校友,一直追她。她对他说,男人应该先忙事业。于是,男人毕业一年就赚来一百万,向她表白。


两人定了婚,商议第三年国庆结婚。就在国庆前五个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也正是在那时,一个女人打电话给她,说:怀着那个男人的孩子,已经出生。


她流着泪骂道:妈的,绿帽子戴了一年多,我才知道。


在她悲痛下,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没有保住。她说:她大概知道,她的到来是多余的。


那天,我没有离开苏小雨的店。我们合衣躺在床上,她蜷缩在我怀里,泪水沾染我的衣服,胸前凉凉的。听着自己的心跳,我尴尬地一动不动,望着渐渐变暗的白色天花板,直到眼前变成一片空洞。


五.


那天后,我羞愧地好多天没去“邂逅”。一周后,鼓起勇气站在邂逅门前,邂逅大门紧闭,我有些失落,跌跌撞撞地回到校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掐着手指计算着日子,心不在焉地游荡在校园,每天满怀期待地走在去邂逅的路上,又满是失望地回到校园。


十五天过去,邂逅再次开门。当我站在门前,听到店内一个女人用家乡话说着什么时,我怀着忐忑,兴奋地走进店里,却发现那个声音出自一个陌生女孩。


女孩告诉我,她是苏小雨从小玩到大的同学。她说:苏小雨把店转给了我,什么也没要,说尽量经营下去,收入实在维持不下去的话,就关了它。


她还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相亲,跟一个做服装生意的男人结了婚。这不是她以前的风格。


我的心沉了下去,回校后在日记本里写到:有些人,遇见了又错过了,我们注定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愿你一生安好。


后来,城市大发展,很多建筑都被拆掉了。邂逅前面的居民楼也在居民的欢声笑语中迎来拆迁,邂逅便从隐蔽处露出门脸,店里一下便忙碌起来。


那天,当店里坐满客人,徐胖子这才喘息着走进店里,看到我急走几步,端起桌上已经没有温度的开水,一饮而尽。


惊喜在哪?我端起水壶往杯子里续水,抬头不屑地看着他。


徐胖子闪过身,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米白色碎花长裙,长相有些像苏小雨的女孩走进来。


我一下站起来,又慢慢坐下。徐胖子看着我,笑出了声。


六.


她就是李娜,后来成为我的妻子。那顿饭,我吃得索然无味,心里一会兴奋,一会惆怅。在徐胖子的介绍下,我笑笑与她握了握手。她倒是落落大方地与我打招呼。


徐胖子神乎其神,油腔滑调地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发现李娜的,可谓穿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上周,我和王静逛街,无意间看到李娜,当时我还以为就是苏小雨。接着一路尾随,直到她进了邻校。这几天,我天天在她们学校等,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心不在焉,疑惑地说:不是张红娟么?怎么是王静?


徐胖子白白我,尴尬地笑笑。


接下来的日子,我整天忙着毕业的事情,无暇去想苏小雨或是李娜。徐胖子常约我出去压马路或者吃饭,我偶尔去,但每次李娜都在。


每次见到李娜,我似乎都无话可说,但看着她与徐胖子侃侃而谈,心里又有些许的妒忌。徐胖子便常找借口走开,只留下我和李娜。大多时候都是她说我听,偶尔也聊专业和未来的工作,有时候就静静地待着。


时光不紧不慢地向离校的日子奔着。我与李娜也在一言一语中慢慢熟悉。因为我交往的人并不多,很多同学都以为我恋爱了,我没有争辩。


李娜说,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至于为什么离婚,母亲没说,我也没问。据母亲说他开着一个小公司,再婚了。我母亲在平安卖保险,我就跟着母亲生活,记事起就没见过他。


七.


忙碌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择业时,同学们的选择可谓天南地北,每天不是在车站送他们,就是在送他们去车站的路上。轮到我时,我和几个同学选择了广州的一家公司。


待一切准备就绪,才发现许多宿舍已经人去楼空,走廊上没来得及收走的鞋子和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在阳光下拖出孤零零的影子。徐胖子也先行和他的又一任女友去了杭州。走的那天,他们几个一阵感伤,说是有种人走茶凉的悲凄。又说有些人就此相忘于江湖。


因为习惯了独来独往,我倒没有他们的悲伤,只是路过邂逅时,心里泛起一些惆怅。


到广州公司实习的日子是充实的,每天六点起床跑步,七点到公司忙一天的工作,夜里十二点回宿舍,躺到床上时已经接近两点。


中晚饭是公司提供的一份白煮菜和米饭,这样咬牙熬过一周,我们每个人都瘦了好几斤。他们几个埋怨:这那是人过的日子,实在不行走吧。


听他们这样说,每次我都想到父亲常跟我说他当学徒时言词。我劝他们:这毕竟是我们第一份工作,学东西要紧,坚持坚持吧。


第十天时,一起过来的七个同学,只留下我和另外两个,日子似乎更加的艰难了。就在那天,接到李娜托别的同学带来的信。


信中除了说起一些过往,她抱怨说: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当朋友,不然走的时候怎么连招呼也不打。


她的来信,总算让我在艰难的日子有些慰藉。虽然走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到她,但还是连忙回信解释走的匆忙,谁都没来得及告诉。


她的回信一周后接到,她说相信我不是故意的。接着,她写到,自己正忙着毕业的事情,可能会选择杭州。


这使我想起了徐胖子,他去杭州后一直没与我联系。在信中,我告诉李娜,可以去我们学校问问徐胖子的地址,过去时好有个照应。


那段时光,我们保持着一周一封信的频率,这成为我的一个习惯。每到周末,就去门卫室看看是不是有我的信。接着,拿到信,便急迫地如痴如醉地读起来。读完,把它整齐的放进箱子里,也常会把她所有的来信拿出来,一封一封慢慢地读一遍又一遍。


八.


中秋节前夕,实习期结束,按公司的要求在人事的监督下对岗位工作做了考评。那天上午,我熟练做完所有的考题,把试卷交给人事经理。


待吃完午饭,被人事经理叫到办公室,待我坐下后,她说:根据考评结果,你可能并不适合我们公司。


我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眼睛盯着她。


她接着说:一会你办理一下离职手续,放心,该给你的工资一分也不会少,考虑到你一时半会可能找不到房子,你还可以在宿舍住一周。


我心里有种被否定后的伤感和逃脱苦海的轻松,什么也没说,起身开门走出办公室。在位置上呆坐一会,苦笑着对旁边的同事和同学说:考试没过,先走一步啦。


他们轻声骂:公司太没人情味。接着安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默默收拾完,去财务结算完工资,走出公司大门。在回宿舍的路上,看着已经慢慢熟悉的街道,心里开始担忧起来:接下来去哪里呢?


那会,李娜已经去了杭州,她在信中说根据学校提供的徐胖子所在公司的电话,打过去得知徐胖子已经离开。


回到宿舍,从箱子里找出李娜最近的来信,因为记得她好像写过所在公司的电话号码。我紧张地几次按错号码,才把电话接通,与她说了情况。


她说:你先去买票,把时间和车站告诉我,我去接你。


她的话,分明是熟悉的朋友之间的语言。我站在小卖铺握着电话,鼻子发酸,眼睛蓄满泪水,偷偷瞟了一眼店主,深呼吸几下。


经过一天一夜三十多个小时的旅途,我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车站。在广场,选定一处空地,深吸几口满是桂花香的空气,在人群中寻觅。


一个身着米白色碎花长裙,绑着辫子,踏着短根凉鞋的女孩,迈着轻盈的步子,微笑着向我走来。


虽然在校时和后来接触中,很多次她都是这么装扮,但在那天后的很多日子里,李娜在车站时的这个形象常常出现在我脑海里,依然让我无比心动。


九.


坐在出租车里,我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默默不语,心里有种置身荒野的孤单和逃难似的窘迫。


李娜回头说:一会你先洗洗,我们去吃饭。


我脸上发烫,点点头没说话。她的言语虽然是熟人间的用词,但这丝毫没有减少我的窘迫。


李娜的住处位于市中心一个小巷内,房子是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我随她穿过堆满纸盒的一楼,踏着木梯走上二楼。她说:这是公司的仓库,二楼一直空着,我就申请搬过来住了。


这是一间两面有窗,墙体白色的二十平方的小屋。屋内摆着床、衣柜、写字台和一些生活用具。此刻,一道橙黄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映在屋内角落的地面,时光仿佛变慢了似的,让人感觉特别宁静。


我轻轻地走到窗前,看着远处一轮橙黄色的落日正慢慢坠入五彩斑斓的云层,想起了邂逅和苏小雨,眼睛慢慢模糊。


就这样,我和李娜住在了一起,在外人看来我们的生活俨然就是一对小情侣似的生活状态,实际上确实是这样,那半个月,我们一起逛街,一起吃饭,只是睡觉时,我打地铺罢了。


李娜休息时,便推脱同事的邀约与我黏在一起,陪我找工作或是穿梭在杭州的各个角落的公园,景点。


站在西湖边,看着川流不息的游客,我常说:真想不通,西湖有什么好看的,天天这么多人千里迢迢过来。


李娜常回:熟悉的地方,没风景,人可能都这样。


十.

当两年后的某天,李娜在我身下万般柔情眼神迷离看着我,我问:你什么时候对我起歹心的?


她回答,说:有一次去灵隐寺,你虔诚地跪在佛祖脚下,为家人祈祷的时候,特别心动。


我握着她身体的某处,望着床头柜的台灯,回忆了一下,记忆模糊,有些疑惑地在心里嘀咕:什么时候去过灵隐寺?


到杭州半个月后,我应聘进一家汽车配件公司,做网站维护及网络营销方面的工作。这虽然与专业有驳,但好在待遇不错。并且公司网站搭建及网络营销的工作刚起步,有较好的工作前景。


复试通过那天,走出公司大门,十月底微凉的风拂面,温暖的阳光包裹着身体。我直奔西湖边,看着微波荡漾的湖水,一扫心头的阴霾。


回到小屋,收拾好行李,坐在窗前,不时地看看桌上的时钟。当落日的余晖撒在我的脸上,楼下响起开门声,我迅速跑下去,拉着李娜的手,大叫:我找到工作啦。


李娜露出笑容,眼睛里似乎有一些东西闪烁了一下,接着,顺从地被我牵着,走上二楼。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放开她的手。她微微一笑。那是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她的手在我手心软若无骨。后来回想,可能这只是种错觉,因为后来很多次她把手放在我的手心时,都让我有种握着一把竹竿的感觉。


进入公司,因为所有的工作都是从头开始,我便一头扎进去,忙碌起来。直到三个月后,网站搭建好,网络营销有起色,我的工作才轻松一些。


闲下来时,我约李娜一起吃饭。她抱怨: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


我连忙回:怎么会,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是前段时间太忙,只能与你在电话匆忙聊几句,就挂断。


工作稳定,这才告知父母,已经到杭州,工作也找好了。父亲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说些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健康之类的话。母亲无比担忧的问,钱够不够用,实在不行就回来。


我安慰母亲,没事,有朋友照顾。母亲又八卦起来,问是男的女的?家是哪里的?我打着哈哈,挂断电话。冲对面的李娜一笑。


十一.

一晃,新年到来,同事们三三两两回家乡过新年去了,办公室里日渐静怡。我联系李娜问她什么时候回。她说不想回去,每年春节母亲只在家待一天,就去拜访客户了。


我半开玩笑地说:要不你跟我回去过年,省得到时亲戚朋友让我去相亲。


李娜说: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影响你未来幸福生活,我罪可就大了。


在我再三游说,并提前买好车票的情况下,李娜随我去家里过了新年。


我父母见到她,自然是欢喜的。大年初一,母亲包了个大红包给李娜。李娜极力推辞。两人在客厅犹如打太极似的相互推让好一会,也没分出胜负。最后,母亲把红包交给我,让转交给李娜。


我开心的收下,塞进口袋。回去后,用一部分钱给李娜买了个礼物,其它大部分落入我的虎口。


后来回想,我与李娜感情有些变化或者说升温,与带她回去过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过完年回杭州后,再见到她,她全身上下的装扮似乎与之前不一样,也很少与我对视。


这样见了几次后,我才拍着大腿,大叫:哎呀,看你与之前不一样了,一直没想出哪里有变化,原来是变得更加女人了。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在烟雾缭绕的火锅蒸汽下,李娜白我一眼,脸上泛起一片红润,接着,端起桌上的杯子,送到嘴边,喝了口水。


对于李娜的这种变化,我觉察到一些什么,但并不确定与我有关系。我们依然像之前一样,有空时,约着一起逛街,吃饭。


徐胖子在此时联系了我,说当时离开杭州去了苏州,年前辞了职,正在找工作。我大骂他没良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些人,即便分开三年五年,再见面时,依然不会陌生。接着说:我们公司正在招销售,要不你过来试试。


徐胖子没推脱,简单问问情况。一周后,徐胖子顺利进入公司销售部,再次与我出双入对,并在卧谈时,大谈他的风流韵事。


他说,到杭州没多久就回家与最后一任女朋友,名叫王静的女人结了婚。徐胖子咂着嘴,回味着他历来的女朋友,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才是作男人的最好境界。


对比,我嗤之以鼻,说:结婚后,就该对婚姻负责。


十二.

转眼,毕业一周年。一个周末,在徐胖子的张罗下,我、李娜、徐胖子、王静举办了一次聚餐。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静,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她的窈窕身材。那天她一头短发,一身职业装扮,自我介绍说:在苏州一家公司作销售经理。


我私下跟徐胖子说:好像在哪见过她似的。


徐胖子微微一笑,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仔细回想一下,发觉她与徐胖子第一任女友李思琪有几分相似,但这话,我并没有对他说。


饭桌上,我调侃说:好白菜都让猪给哄了。


几人都没接茬,我尴尬地笑了笑。徐胖子端起杯子,冲着我说:感谢你不离不弃,把我推荐到公司,第一杯酒,必须先敬你。


我端起杯子与他碰了碰,说: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再说咱们谁跟谁。


接着,一起喝干杯中的酒。虚胖子先给我的杯子倒满,接着倒满自己的,转身对李娜说:妹妹,多谢你照顾我兄弟这么长时间,如果你不嫌弃,就收了我这兄弟。据我所知他还没谈过恋爱呢。


李娜脸上泛起一些红晕,端着杯子,小声说:这我说的也不算啊。


徐胖子说:这好办。接着凑近小声嘀咕着什么。李娜偷偷看着我,脸更红了。然后,低头把杯子送到嘴边喝水。


待徐胖子坐好。王静说:妹妹,你别听他的,他尽是些不靠谱的办法。


徐胖子又把杯子倒满,把杯子举到王静跟前,说: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多谢老婆与我在一起,并走入婚姻,感谢老婆这两年的陪伴,希望我们未来越来越好。老婆我敬你一杯。


王静端起杯子,盯着徐胖子的脸,接着两人一口喝干杯中酒。


看到他们此刻的眼神和笑容,让我想起很多热恋的情侣和夫妻之间彼此看着对方时的表情。他们热切地仿佛要把对方印在眼里,熔化在心里似的。


十三.


那天,我醉了。当室外的嘈杂声响起,我迷迷糊糊地醒来,首先是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水味侵入鼻孔,接着发觉右手正抚在女人的胸脯上。


我大惊,连忙抽回右手,抬起头,看到苏小雨侧躺着睡地正香。忽然,有种很特别的宁静在心里荡漾开。我躺下,贪婪地呼吸着她的味道,恍若梦境,迷糊间又睡去了。


早上八点,我再次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翻了个身,看见李娜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呆。回想起夜间的事,我羞愧地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睛空洞地看着她,大脑不自觉地回想起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和身体的柔软。


或许是我的动静惊到她,她回过神,说:你醒了。起床吧,一会吃点东西,就到约定的时间了。


言语间尽是娇柔。这让我很是受用,心里做贼般的心虚一扫而去。下床穿衣洗漱后,同她一起走出酒店大门,去旁边的餐厅与徐胖子夫妻汇合。


那天,王静挽着徐胖子,李娜挽着我,在西湖边,游览已经多次游览过的苏堤春晓、断桥残雪、曲院风荷、花港观鱼、柳浪闻莺、雷峰夕照等西湖十景。


我们欢笑着开各种玩笑。当橙黄色的落日,把西方的云彩渲染成五彩斑斓,绚丽夺目时,我们拖着长长的身影,去车站送王静回苏州。


他们在车站拥抱了好久,王静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徐胖子的肩头。我轻轻地对李娜说:他们怎么像生离死别似的。


李娜无不伤感地看着他们,说:因为女人比男人心软吧。


日子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我们的公司慢慢走上正轨,营销部门也扩大了许多,我与徐胖子同时升为部门负责人,他负责实体销售,我继续负责网络营销。


十四.


由于业务的扩张,我与徐胖子常需全国各地奔波,公关新客户,维系老客户,这免不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


徐胖子似乎久经沙场,对此轻车熟路。几次经历过后,我也从刚开始的扭捏变成满口污言秽语老手的样子。但,每当坐在灯光昏暗的KTV,在徐胖子或者某个肚皮滚圆,赘肉横飞的王总,刘总的震耳欲聋鬼哭狼嚎的歌声里,看着袒胸露乳的各色女人,心里就会泛起一些愧疚,不知是为苏小雨还是李娜。


很多时候,在酒精的充斥下,最后一道防线几近瓦解时,苏小雨和李娜的面容都会在脑海轮换浮现,最后的防线便被固守下来。


这期间,徐胖子给我科普,冰火两重天,毒龙钻,双飞燕之类的另类解释,这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听的我瞠目结舌。


在醉生梦死的日子里,公司的营业额蒸蒸日上,这导致我们需要更加频繁地拜访客户,醉生梦死的日子则更加地与日俱增。


而我却在赶场似的酒桌上倒下了,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右边的眼角包扎着,有锥入肌肤的疼痛。


李娜枕着胳膊,趴在床边睡着,眼睛有些浮肿。当医生过来查房时,她醒了,发现我看着她,一笑,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我有些尴尬,从放在床头的纸盒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去,擦了擦,看着我笑了,接着问医生:他现在能吃东西吗?


医生抽出床头的题板,看了看,拿出笔写着,头也不抬,回:可以吃点稀饭之类的。说完,放回题板,向邻床走去。


据后来徐胖子说,你就这么直直地倒下去,眼睛这边都是血。我还以为眼睛保不住了。当时,我就骂天,狗日的,我兄弟大好年华,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你可千万不能把他带走。后面这段,每每在后来的酒桌上,徐胖子都绘声绘色地说给他们听。这让我很是尴尬。


我回忆此事,大概猜测那天因为吃了感冒药,又喝了那么多酒的原因。虽然因此留了个疤,但好处就是再上酒桌,便亮出伤疤,推脱说不喝酒或者少喝酒。


这次事件,我在医院躺了三天。李娜请假,在医院跑前跑后陪了三天。如果对比初来杭州时她对我的细心照顾,这次就更加显得更加无微不至。这让我重新考虑起之前一直朦胧的关系。


十五.


出院一周后,我想郑重地约李娜谈谈我们的关系。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话,心里有被拒绝后影响之前胜似情侣关系的担忧,一次次为自己打气:没事的……


待办公室的同事一个个到来,迅速抓起电话,用激动地有些颤抖的手,按下号码。电话接通,我说:你周末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


李娜像是没听清楚,问:什么?我重复了一次。后来,李娜每次轻声细语,用有些酥麻的口吻,说:你周末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接着,撒娇让我再重现当时的情景,都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坚决否认这是我当时的语调。


周末,一扫多日的雾霾,头顶瓦蓝的天空,悬浮几朵光洁的白云,偶尔有一丝撩动发梢的微风,拂面吹过。让人有种身在秘境的错觉。


十点,我站在市府广场的雕塑下,等李娜到来。一年八个月的时间,走遍杭州许多街道,越来越熟悉这里一花一木,我们似乎已经慢慢融入这座有着鳞次栉比建筑的城市。


李娜穿着那件我初来时在车站时的那件米白色裙子,脸上有一些红晕,轻盈地走过来。这让我忽然想到她身体的柔软,身体的某处迅速膨胀起来,急忙转身,看着剧场的台阶,默数一二三……


待那熟悉的气息侵入鼻孔,我转过身,调侃:你怎么天天穿这件衣服,一会哥给你买件。


她白白我,笑着说:走。


那天后,李娜搬过来与我同住,我们恋爱了。一切水到渠成,很是让我没有成就感。这直接导致,每次他们说追女生多难时,我都不屑一顾,无比嘚瑟地说:那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十六.


我们一次次流连于喧嚣的延安路和游人如织的西湖边。我笨拙地说着情话,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李娜通常面露红晕,微微一笑。


偶尔,我还会想起邂逅和苏小雨,想像着她依偎在男人的怀里,诉说情话,就像李娜依偎在我的怀抱一样,我的心里会泛起一丝伤感,随即安慰自己,她过得幸福不是很好吗。


十七.


这似乎成为一块伤疤,与李娜在一起的很多日子里,她的一些行为和言词都如同揭开伤疤似的让我想起苏小雨。我应该感到愧疚才对,可是并没有。


我一次又一次地想像苏小雨衣服里包裹着的完美无瑕的身体,回忆她身上淡淡香味。这味道在我给李娜买过的许多香水中都不曾在出现过,我偏执地认为那是苏小雨特有的味道。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失着,我与李娜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中结了婚。婚礼前一天,父母都激动地很晚才睡。像与我无关似的,没有太多感觉,倒有一种失去什么似的伤感,是什么呢?我不确定。


结完婚,我执意去苏州玩几天。李娜没有异议,欢天喜地收拾东西,订票前往。


那几天,走过苏州一条又一条街道,遇见一对又一对情侣,我带着期盼搜寻着。李娜犹如一个小孩子似的,惊奇地看着一处处陌生的景致。


回杭州的车上,她兴奋未消,滔滔不绝地诉说观前街哪家小吃真好吃,苏州园林某处的石头真怪。我记忆有些模糊,对她说的一切没任何印象,只记得苏州车站那一块块泛着光的琉璃瓦。


新婚的新奇和兴奋很快就消失殆尽。李娜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细心地照顾着我。虽然是租的房子,但已然被她布置的井井有条,温暖有加。


十八.


可是,每当李娜依偎在我怀里,说你从没说过我爱你时。我常常含糊其辞,推说自己嘴笨,接着抽出胳膊,转身睡去。


有时候,我会愧疚不应该耽误李娜追求理想中的生活。不过,我常常安慰自己,李娜即便找别的男人,或许还没现在过的好,不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婚姻都在将就吗?


爱情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爱别人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但是,当我坐在邂逅,看着苏小雨忙忙碌碌时,心里就有一种很特别的宁静,这是此后再也没有体验过的。


不知道徐胖子有没有跟李娜提起过苏小雨,她似乎察觉到什么。虽然,她没有特别的不一样。但却很少在问我,爱不爱的问题。


我当然乐的轻松,平淡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呢?又不想离婚,重新再找一个女人。我想李娜可能也不想重新再找吧。


苏小雨来杭州了。2006年10月底,当徐胖子不紧不慢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激动了好一阵,盘算着去看看她。


那会手机已经普及。要来苏小雨的号码,一个字一个字的编好短信,我写到:小雨,你好!我是肖宇,听说你来杭州了,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反复读了几遍,才发送出去。


她很快回复,说:你来吧。接着,把地址发了过来。


办公室窗外,橙黄色的落日低垂在天际,深蓝色的天幕印染着一片片绚丽夺目的云彩。又是一个桂花香四溢的季节。


十九.


我怀着了却心愿的心情,带着一些期盼,辗转几路公交,才抵达苏小雨说的地方。


这是散落在市区之外的一个集镇,灯火阑珊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我选定一处位置站定,翘首等待。


我与李娜婚姻的灭亡似乎就差一根导火线。我们总会因为牙膏没放回原来位置,脱下的衣服没及时清洗等一些事情争吵。


每次吵完,我便摔门而去,逃难似的住在宿舍。然后,一周甚至更久不说话。偶尔,李娜发信息问笔放在哪?螺丝刀放在哪?我通常回:鞋柜抽屉。衣柜抽屉。


有时候,李娜这样近乎傻子似的样子,会让我担心,真的离婚,她能过得更好吗?


十月的夜色,清冷而又黏稠地将我包裹着。我缩缩脖子,掏出手机翻看李娜之前所有的信息。直的苏小雨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发现她已经近在咫尺。


我们相识一笑,熟捻地问好,接着她带我向一个方向走去。


苏小雨续了长发,这让她少了几分干练,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柔美。她现在的样子有驳于我记忆中的那个散发着青春气息,朝气蓬勃的女孩。那时的样子深深地吸引着曾经的我和现在的我,而眼前女人的样子虽然与之前无异,甚至更加美丽,却没有原来的那种无形的吸引力。


转了几个弯,走进一家仿古装饰的饭店。一个男人热情地迎过来,向我打招呼。那一刻,心里所有的期盼都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我想离开,逃得越远越好,甚至后悔不该联系她。


关于那顿饭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只有苏小雨与那个男人亲昵的笑容,深深地烙印在记忆中,直到今天也没有消失。


当我强装镇定与依偎在男人怀里的苏小雨告别,坐上回去的车时,我醉了,吐得一塌糊涂,出尽所有的洋相。


二十.


有关所有的青春记忆,都被丢弃在那个桂花香四溢的夜里。我说过,苏小雨给我的那种宁静,此后再也没有谁给过,包括李娜。


如果之前出入莺飞燕舞的场所,面对那些半遮大胸的女人,我还有一些愧疚。那么,当看到苏小雨亲昵地依偎在男人怀里,低头耳语时,心里的愧疚一扫而光,甚至产生了一些报复心里。


此后,我与徐胖子如同盟一般,时常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找寻长相似是苏小雨的女人。接着,在某个酒店的床上,肆意地冲撞她们的身体。


起初,心里会泛起一些报复苏小雨的快感。后来,就麻木了,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


这就像捡到一件物品,细心呵护很久,原本以为已经属于自己。突然有一天,发现它居然对别人摇头晃脑,甚至比和自己在一起还更加的亲密,心里便会特别难受。于是,把它丢弃,重新找来另一个与它相像的。但是,很久以后,发现与其它所有的在一起的嬉笑怒骂都无法替代你曾经拥有的感觉。


与李娜的婚姻似乎已经走向名存实亡的境地,但她并没有因为我的种种劣迹,而大发雷霆,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偶尔,醉酒后,我摸黑进入家门倒睡在沙发上,第二天醒来时,身上已然盖着被子。


有几次,在迷糊间,我发现在浓重的夜色里,有一个身影在面前凝视着我好久好久。


醒来时,李娜已经去上班了。虽然婚姻如此,但我们却执拗地谁也不提离婚。



被徐胖子拖出公司,进到公司旁边的小饭店。不大会,四菜一汤,两碗米饭摆上桌。徐胖子便筷子横飞,大嚼起来。


我钳着筷子,盯着眼前香气扑鼻的饭菜,大脑满是衣柜里那件性感的衣服,同时有种自己的肉被别人舔了一口的恶心。


如许多次醉酒后一样,中午醒来时,李娜已经不在。但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如同与老友分别似的,打量起屋里摆放着的各个物件。


忽然,我惊奇地发现,眼前的一切变得很陌生。沙发的颜色,墙角的衣架都与记忆中的样子有很大的偏差。


如果这些物品,我还能强行替换记忆中原本的样子的话,可衣柜里那件衣服,却怎么都无法让我释怀,可以肯定,它在我记忆中从没出现过。


我带着怨怒,怀着即将失去什么的不安的心情走出家门。虽然,与李娜的婚姻名存实亡,但想到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还是让我接受不了。


这就像小孩子一样,看到被自己丢在一边的玩具,被别的小孩捡起来,会哭喊着抢回来一样。虽然,他已经对它没有新鲜感,甚至有些厌烦,但别人也不能拿走,并把玩它。


但李娜不是玩具,她可以选择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选择自己理想的生活。我能说什么呢?拿着那件衣服,把他们捉奸在床?如果,李娜对我这么做的话,恐怕她们所拍的照片都可以印一本杂志了。


我想着这些,头疼欲裂。心想,难道真要像徐胖子说的一样,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互不干涉?


但每次大脑中闪过李娜风情万种地在别的男人身下摆出各种姿态,都让我有种无处发泄的怨气。


我打定主意,放下筷子,起身走出饭店,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向已经有些陌生的家前进。身后,徐胖子大喊的,你干什么去的声音依然回荡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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