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几经周折,好不容易平定了兖州,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于是,便想着把自己的老爹,接到兖州来享清福。
结果,嘎嘣一下子,老爹和弟弟双双被人杀害。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杀人了。所以,风光一辈子的徐州牧陶谦,被曹公打成了瓜怂,幸亏有吕布在兖州捣乱,陶老儿这才侥幸捡回了一条老命。
可这事儿有人就说话了:
“人又不是人家陶老头杀的,你折腾人家干什么!”
“嗨!你还没看出来嘛,人家阿瞒是看上陶老头家的地了。”
“是啊,兖州缺粮食,徐州多肥啊!”
......
谣言传一百遍,就成了真理,直到如今,还仍然流传着“曹操以爸爸死了为借口打徐州”的流言。
你们想过曹某人的感受吗?人家刚死了爸爸唉!
那么,对于“杀父之仇”这顶大帽子,陶谦到底戴的冤不冤?
曹嵩一家是谁杀的?这场发生在1829年前的血案,今天就由我们来找出真正的凶手。
曹操说:“我爸爸就是陶谦杀的。”
可若干年后的吴国人韦曜说:“这事儿跟人陶谦无关,人家陶恭祖派张闿是送你爸爸的,是张闿见财起意,才杀人劫财。”(韦曜《吴书》)
凶手是张闿?
曹操的父亲曹嵩,曾经官至太尉,卸任后回到老家沛国谯县。后来董卓祸乱朝廷,曹嵩为了避难,带着自己的小儿子曹德,跑到了徐州的琅邪郡。
后来曹操平定了兖州,老爹带着家人前往投奔,路上要经过兖州的泰山郡,曹操便让泰山太守应劭派人护送。
结果,曹嵩一行人刚进入泰山境内不久,在华县和费县一带,一家人就被杀害了。
等应劭派的兵赶到之后,看到的就只剩下若干具尸体了。
人是谁杀的?
泰山太守应劭说:“是陶谦,是他派轻骑兵一路追赶,到郡界才赶上,是他做的案。”(《后汉书•应劭传》)
可应劭并没有亲眼所见,可想而知,他能见到的就只有案发现场而已。所以,他的话不能直接作为呈堂证供。
案发之后,应劭害怕被曹操报复,逃到了冀州去投奔袁绍。曹操是非常痛恨应劭的,后来攻下了邺城后,还曾专门打听他,可那个时候应劭已经死了。
那么,说陶谦杀的曹嵩一家,他有没有作案动机呢?说法有三种:
第一种,陶谦贪图曹嵩家的钱财,所以派人杀了他,是属于抢劫杀人。(《后汉书•陶谦传》)
第二种,陶谦痛恨曹操,所以派人杀了他爸爸,是属于报复杀人。(《后汉书•应劭传》)
第三种,陶谦派了部下去护送曹嵩,部下见财起意,才杀了人。
接下来,我们来一一分析这三种说法。
首先,说陶谦贪图曹嵩家钱财,所以才杀人,这个说法应该是不成立的。
徐州非常富庶,陶谦也非常有钱,他不至于为了这点钱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害做过三公的曹嵩一家。而且,曹嵩在琅邪避难也不是一天了,真要想抢钱,有何必等待曹嵩要离开的时候呢?
第二和第三种说法,是相反的,一个是说两个人有仇所以要报复,另一个说陶谦的初心是为了帮曹操。想要作出解释,就必须要先搞清楚陶谦和曹操的关系。
两个人其实并不认识。
汉献帝初平年间,兖州几乎被黄巾军攻陷,到初平三年曹操才平定了兖州。而这个时候,徐州牧陶谦也有意拓展地盘,所以初平四年夏天,陶谦就趁兖州尚不稳定之机出兵攻打。
陶谦占领了泰山郡的华县和费县,他的兵锋一度攻到鲁郡和任城郡,并在这里大肆的劫掠而去。
这个时候,他尚不知道曹操的厉害,毕竟曹孟德此时也才初出茅庐。可没过多久,陶老爷子就见识到了。
初平四年冬,曹操兴兵攻打陶谦,一路攻下徐州十余座城池,而陶谦则被吓得龟缩不出,终于见识到了曹某人的厉害。这是曹操第一次东征徐州。
第二年开春,也就是兴平元年春,曹操刚返回兖州不久,就发生了曹嵩一家遇害的事情。
由此可见,两个人之前是有梁子的,陶谦也确实有报复杀人的嫌疑。而人,也确实是他的手下杀的。所以问题就在于,杀人的命令是谁下的。
陈寿说:“不是他,陶谦的部下在阴平屯兵,士兵贪图钱财才杀人越货。”(陈寿《三国志•陶谦传)
阴平在徐州东海国西临,地处徐州和豫州的交界处,距离案发现场泰山郡华县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曹嵩一家人从琅邪走到华县、费县一带,并不经过阴平,士兵不可能偶然遇到。
也就是说, 陶谦的兵杀害曹嵩一家,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吴国人韦曜说:“说得对,不是临时起意,陶恭祖派张闿去护送曹嵩,是张闿见财起意杀人的。”
西晋人郭颁说:“人确实是陶谦派的,但不是去护送,而是去杀人。”(郭颁《魏晋世语》)
泰山太守应劭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案子审到这里,大概也就有个眉目了。
曹嵩凶杀案,凶手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提前打听到了曹嵩一家的动向,才刻意去追赶的。
而所有的证据都表明,陶谦确实曾经派过人,但争议的焦点在于,他派人的目的到底是杀人还是送人。
从情理上来讲,这两者似乎都说得通。
陶谦和曹操有仇,打听到他爹要去兖州,所以派人前往追杀,目的当然是报仇泄恨。
但另一方面,陶谦但凡稍有理智,既然知道曹操不好惹, 就不应该再去做这种作死的事。所以,陶谦在见识了曹某人的厉害之后,派人去送曹老爹,以此来讨好曹操,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韦曜又提供了关键的证据:“张闿杀了人以后,就潜逃到了淮南,不信你可以去查。”
这个口供很重要。张闿如果真的是奉命杀人,自然就不需要逃,他既然逃了,就说明他不是奉命杀人。
也就是说,他接到的确实是护送的命令,杀人是他自己见财起意,所以他才逃了。
可是,真的有张闿这个人吗?像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又到哪里去查呢?
很幸运,这小子在淮南又作案了,被淮南“警方”记录了下来。
原来,这家伙确实逃到了淮南,逃到淮南后参加了“黑黑会”袁术团伙。
袁术派人到陈国去要粮食,可陈国的国相骆骏不给,于是,袁术就派有前科的张闿杀了骆骏。这个倒霉的骆骏,就是后来东吴大臣骆统的老爹。(《后汉书•刘宠传》李贤注引《谢承书》)
没错,就是他了,这家伙是个“杀爹专业户”,先杀了曹操的爹,又杀了骆统的爹。
(骆统的爹也不缺钱,这家伙恐怕是又发了一笔横财。)
到这里,案子也就真相大白了,陶谦确实是当了一回“背锅侠”。
可人家曹孟德打徐州,确确实实是因为死了爹,真的是为了报仇,而不是为了抢地盘。
曹嵩的凶案,发生在兴平元年的春天,而当年夏天,曹操就仓促的讨伐陶谦。要知道,此时的兖州并不稳定,而且兖州一直都是缺粮食的,后来就让吕布和陈宫钻了空子。
同年十月,陶谦就死了,与其说是病死的,不如说是让曹操给吓死的。
刘备上位,电视剧的曹操说:“我费了这么大的劲,竟然让他捡了便宜”,这话实在是太侮辱孟德了。
事实是,自从陶谦死了之后,曹操就再也没打徐州的主意。直到建安三年,吕布攻打在小沛吞并的刘备,刘备到曹操那里去求救,曹操才第三次东征徐州,并擒住了吕布。
而针对陶谦的第一次和第二次东征,都是为了报仇。
第一次是为了报夺地之仇,第二次是为了报夺爹之仇。
毕竟,你不杀爹,爹却因你而死。死了爹,总得找个人报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