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单人生》—需要与被需要成正比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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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辈子家庭主妇的布里特-玛丽,在六十三那一年离开了她的丈夫肯特去了博格在快要关闭的娱乐中心开始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临时管理员,期限是三个星期。从来到博格的那天起,在阳台上等丈夫回家的布里特—玛丽、期待洗澡时找不到剃须刀的丈夫大喊她的名字的布里特—玛丽、期待丈夫长大成人的孩子们过来过圣诞的布里特-玛丽、在六点半准时吃晚饭的布里特-玛丽以及严格按照叉子刀子勺子的顺序摆放餐具的布里特-玛丽的人生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只为别人而活的布里特-玛丽开始为自己而活,新的人生开始了。

布里特-玛丽是一个谁也不会过分注意的人。小的时候,她躲在姐姐的光环之下悄无声息地生活,像一条黯淡的影子。姐姐在一场车祸中死去之后,她成了父母眼中最不应该存活在世的人,他们认为在车祸中死去的应该是她而不是活泼出众、拥有远大前程的大女儿,她在父母越来越深重的沉默以及无声的指责面前变得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沉默,试图用自己的懂事来换取父母的关注及疼爱,但从来没成功过,她依旧是一个别人无法也不愿去注意的影子。像她那样没多少存在感的人倒也结了婚,嫁了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企业家,然后像条影子一样照看他的家庭,先是把他跟前妻生的两个孩子养大成人,后来又伺候了几年他生病的母亲,长大的孩子离开之后便再也没回来看过她。等没人需要她照顾的时候,她开始坐在阳台上等着丈夫回家吃晚饭,并试图让自己不去在意丈夫身上沾染的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她的人生就这样在被别人发现并重视的期待中过去了大半。丈夫的心脏病发以及他情人的那通电话是压垮布里特-玛丽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没办法在继续欺骗自己,她不得不接受丈夫并不需要她的事实,然后离开。

在为别人而活了六十多年之后,布里特-玛丽开始了为自己而活的人生,因为她来到了博格并以自己的方式帮助了许多人,因为他们都认可并接受了她的帮助,也因为在博格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布里特-玛丽来过这里。

博格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村子,用布里特-玛丽母亲的眼光来看绝对是村气十足的穷乡僻壤,受经济危机影响,这里的银行、邮局、商店等都关了门,各个房屋面前也都挂上了待售的牌子,居民很少,坐轮椅的女人开的披萨店几乎是博格的商业中心,这里兼卖咖啡及商品、兼收快递、兼修车辆并有电视机给客人看足球比赛。布里特-玛丽在博格一家快要关门的娱乐中心做临时管理员,成了一个踢足球超级厉害但视力有障碍且脾气不好的女人的租户,并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成了村里几个孩子组成的足球队的教练。

也许是因为经济危机之下人们在无意识之中形成的凝聚力,也许是足球带来的凝聚力,博格有着浓厚的互帮互助的风气,虽然大家表面上互不说话,但心却在往一处使劲。在博格,并不是每个人都接受布里特—玛丽,比如说那两个天天在披萨店喝咖啡的络腮胡子,他们对她的存在熟视无睹。最先接受布里特—玛丽的是坐轮椅的女人,她帮她修好了车门并向她出售小苏打,接着是那群踢足球的孩子们以及对她有意思的警察,到最后大家都接受并喜欢上了她——这个极度重视刀叉摆放顺序以及清洁卫生的女人。博格是一个不注重卫生也不文明的地方,布里特—玛丽硬是用她钟爱的菲克新牌窗户清洁剂以及小苏打征服了这个地方,要知道布里特-玛丽可是世界上最会使用清单、最讲究规范及卫生的人。但在某种程度上,博格也征服了布里特-玛丽,用它的不合规矩以及野蛮的热情。总而言之,博格接受了布里特-玛丽,布里特-玛丽也爱上了博格。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悄默无声地生活了六十三年的布里特-玛丽在被一些人需要也被他们爱着,当然她也需要他们也爱着他们。天下最幸福的事。

作者在故事快要结尾的时候说,到了某个阶段,人生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该如何度过这一生。来到博格之后的布里特-玛丽遇见了全新的人,新的生活也在向她遥遥招手。但如果不经过一番犹豫与挣扎便直奔新生活的怀抱,故事也便没了滋味;如果所有的决定都可以毫不动摇地坚持到底,人生便不会有那么多纠缠不清的事了,说到底,纷纷扰扰、百转千回才是人生常态。站在新人生门槛上的布里特-玛丽在犹豫,一边是已然没有趣味的正常婚姻生活,一边是由自己做主的新奇人生,抉择两难。故事的结局并不难猜,就像走过的路程无法被撤回,就算走回原地也无法回到从前一样,被博格看见的布里特-玛丽不可能回到丈夫身边继续原来的生活,她已经决定去找自己的巴黎,去实现自己想了很多很多年的梦。

作者也许是想通过布里特-玛丽的故事告诉人们:只要你想,你可以随时离开不再被喜欢不再被期待的无聊生活,然后重新开始。当然这只是一种解读,我更喜欢用另一种方式解读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巴克曼的作品。看过《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以及《外婆的道歉信》的人都知道巴克曼并不是一个很爱说教的人,他的故事温暖而微小,没有激情澎湃没有大肆渲染,只有缓慢浸入心脏的感动与温暖,是那种寒冷的日子里面目可亲的老奶奶递过一杯暖暖的茶那样猝不及防的暖。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充满温情且值得期待的。

布里特-玛丽能够下定决心开始一种与做家庭主妇不同的生活,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遇见了那群热爱足球并誓死捍卫博格足球队的孩子们,她还成了他们的教练,跟他们站在同的一战线上,为他们的爱与激情助威呐喊。你永远不知道你遇到的哪些人会带你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帮你重新找回那个已不再被期待的充满激情的自己。人与人联合起来的力量远比你想象得巨大。

爱莎的外婆说,每个七岁的小孩都应该拥有一位超级英雄。布里特-玛丽大概会说,每个依照清单生活的老太太都应该拥有一支连足球场都没有的少年足球队,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茉莉说,每一个没有见过超级英雄的人都应该相信超级英雄确实存在,并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然后陪你找到真正的自己。要知道,没有一个人是不被期待不被需要的也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总有人遇见你看见你打动你也被你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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