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又频频想起了他。
在深圳剪完头发的时候,啊秋拍了我很多的照片发了说说吐槽我丧心病狂,我翻评论的时候,才发现她@了他:你表妹说要做个男生,以后要叫她表弟了。
表哥。
“你看你星子坳表姐表哥他们哦,读书多厉害啊,奖状都贴满墙,你要向他们学习啊。”星子坳是阿婆的娘家,那时候还小吧,有一年阿爸阿妈在那里割松脂赚钱,难得回一次家,就不忘告诫我们兄妹两好好读书。我对那家家族族的亲戚没什么印象,而那一次凑巧大姨来找爸妈,把我们带上一起去了那里。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记住他的吧,小表哥。
爸妈当时搭棚住在山上,就把大姨跟我们一起安置在了表伯父家,而那些父母口中成绩好懂礼貌的大表哥表姐,却并不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好相处的,我还记得表伯母让他们两姐弟跟我和哥哥一起睡一晚他们立马的拒绝,也记得邋遢弱小的我当时站在表姐房里的窘迫和碰到她漂亮娃娃遭到的嫌弃,哪怕后来我自己拥有了多少可爱的玩偶,心里却始终住着一个贫穷卑微的小女孩,也即使后来的大表姐多么的和气可亲,我心中永远横亘着一条隔阂。
也只有他,屁颠屁颠的跑出来,笑得格外灿烂的对我哥说,我跟你睡。那个晚上我是跟大姨一起挤在一间临时铺好的床睡下的。我那时候才多小,八九岁吧,可这些事情就是历历在目的记着。我记得第二天大早他拉着我哥到他们村口的板栗林里捡回来很多的板栗,煮好了拿着一大捧热情的请我吃;我记得他神气的带我们去果园里摘果子,还让我拿衣服兜了一大堆;我记得第二天我们走的时候他送我们到村口恋恋不舍的道别。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记忆出了错,可我深信不疑的是,他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所以哪怕多年过去再无交集,到我升入初中再看见他时,我还是立马认出了他来。他长高了,变帅了,在教室后面和同学打闹,在一大堆长着青春痘的男生中闪闪发光。原谅我这样来形容,仰慕一个人的时候,他真的是会发光的。源中的尖子班都在二楼,他们的教室就在我们隔壁,每一次当我低着头羞涩穿过他们班哄闹的走廊时,总是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搜索他在哪里。有一次直愣愣的往他们教室里看,靠窗的那个男生被我盯红了脸,后来他跟我们班上相熟的女生问,你们班那个黄晶晶经过我们班教室时侧头看了我好久。
我不是在看他。
我看的是他旁边那个人。
那时我刚入初中,就因为第一次期中考考了年级第一声名大噪。我是乡村小学进来的,入学的时候在班级也只是排名中下。崭露头角以后,愈发锋芒毕露。庆幸的是,跟我玩得好的那些姑娘,都是从小学就在街上混的大姐头,就算嚣张拨扈,也是有人罩着。可就是这样的显眼,才会让他注意到我吧。可是遗憾的是,初二下学期他就转去了普通班,两栋教学楼遥遥相望,我还没来得及跟他相认,就已经有风言风语传说他转去那个班是为了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我当然见过,每周的升旗台上,都会看到她的貌美如花。
我还是每个中午端着饭盒躲在食堂的大榕树下看他挥汗如雨地打篮球,只是他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拨。普通班的学生要比尖子班的书呆子们好看,他跟那些好看的少男少女们在一起,就更像一个世界的人,他们飞扬夺目,光彩四射,他们谈情说爱,畅所欲言,远比勾心斗角只在乎排名分数的尖子班轻松自在。但为了能让他看到,我却是付出多少努力和在意才一次次光鲜亮丽的走上颁奖台。
而那一次饭后回宿舍经过他们时,我低着头快步走远,他那群哥们指着我说那个女生挺漂亮的啊,他得意的说起那是我表妹。在学校里我们从来没有说上话,我从来没有叫过他,他也未曾唤过我。初二期末考和他们班交换的教室,他竟然就坐在我侧边。而排在我后面的黄积强,已经乐呵呵跟他闲聊起来。他俩常常一起打球,黄积强那傻逼早已拜了他做师傅,所以当他听到F说我是他表妹时,才会那么的八卦。对于一个名字都不敢提起的人,叫他名字的首字母就够了。我当时紧张得头也不敢回,恶狠狠的说你再烦我待会别想抄我答案。哪知F还起哄的说到,没事,我帮你看。我常常在想,要是我当时不那么的紧张,或许能够跟他多说上几句话。可是我小心翼翼的藏着心事,却撇不开着命定的伦理。
只是从此黄积强他们这帮跟我玩得好的男生,就越发的爱提起他来。什么时候坦白我喜欢F的,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被班上的男生追急了,才到处嚷嚷着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是真的想让他知道,所以才会提笔写了长长的一封信给他。我一点也不想做你的表妹,我想做你的朋友。我怕别人嘲讽我对你的喜欢,我怕你是真的跟校花成双出对,我怕你不知道我小小年纪爱出风头花枝招展都是为了你的青睐,哪怕跟你同行的男生贱兮兮的说那女生真好看,哪怕每次全校开会站在后排你们会在那头笑嘻嘻叫我小表妹,哪怕整整隔了一个学期那天在宿舍门口碰到你们,从你哥们手中接过回信,依旧脸红得整晚被小姐妹取笑。
可是信上娟秀的女生字迹写着,你本来就是我表妹啊,做什么朋友。
后来我又回了一封文绉绉的回信,却只是杳杳无期。
然而时间就那么快的过去了,一转眼他们就马上要中考。初三考体育的那天满校园都是呼天的加油声,绕着校道跑四百米的时候,整齐划一的都是在喊“F加油!”他体育尤其好,跑起步来像旋风少年,打球的时候就是灌篮高手。我羡慕嫉妒那些女生可以光明正大的为他呐喊加油,我刚一站起来往窗外探去,就被老师瞪着坐好,那天下午老师究竟讲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可是考试来临,就意味着他们要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收拾东西离校的那天下午,刚好是年级篮球赛,我拉着阿秋跑去跟你借初三的书暑假补习用,其实我哪里用得着你的书,只是为了跟你再多说句话,才会在他经过篮球场的时候没头没脑的冲过去。他愣愣的笑了笑说书上都是空白的,回头就大跨步跑去教室给我拿书了。我就傻傻的站在原地等你,盛夏的阳光那么辣,他再跑回我面前时逆着光,笑着露出一大口白眼,还积极的问我用不用去帮我们班助力,我回头看了一眼球场,黄积强和南极他们正在打得火热,我笑着说不用,他就这么郑重的把书递给我,学着苦口婆心的对我说好好读书啊你成绩那么好加油考个地高,我就在心里闭了关。
就这么离开了。也只有在跟他同村的阿秋嘴里会听到他的一些近况,中考玩你们整天的同学聚会,或者是他哪天打扮得英俊帅气骑着摩托又去跟校花约会了,还是他中考考了七等花再多的钱平中也不收,就被送去技校学了汽修。有一次假期在倩家里玩她手机,QQ收到好友请求。同意以后发现是他,才知道原来心脏真的会漏拍。他在那头调侃的说不记得我了吗,我却吱吱呜呜不知道要回复什么。从来没有忘记,所以总会习惯性的看球场,条件反射的打听你,才会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剪去了长发,蓬头垢面也不再在意,没日没夜总泡在教室里背书刷习题,在教育落后的镇中也妄图考上你说的地高。
只是还是没有考上,却在升学率历史最差的一届裸分考了年级第一以3A的成绩升入了平中的重点班。我欢呼雀跃想跟你分享,拿着毕业后妈妈给买的步步高发消息告诉你成绩,可是QQ的那头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心里淌着血发过去一声表嫂,笑嘻嘻问她的情况。才知道是二塘中学的一个补习生,考得巨差的妹子羡慕的夸我厉害,她不知道的是,
他的存在,我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