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大爆炸》里有一个特别经典的场景。
Sheldon因为众所周知的理性思维,读不懂Leonard言语里拐弯抹角的嘲弄,可是又听出了大伙笑声里的不对劲,按耐不住好奇,只好无助的问,你们在笑什么,你们是在讽刺我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他愤愤的说,哼,我就知道你们在讽刺我!
同样的情景出现了很多次。Sheldon学乖了,他也开始讽刺别人。但讽刺的幽默实在是不可强求的气质,他贫乏的幽默细胞比不上玻璃心的Leonard,比不上说黄段的Howard,甚至比不上来自印度的Rajesh,根本不足以驾驭反讽。把荧幕前的观众逗乐的,是他强行讽刺引致的尴尬。
但他依然乐此不疲,觉得自己跟上了大家的节奏。他高喊:Bazinga!
我竟然有一个跟Sheldon类似的朋友。原谅我用“竟然”这个词,如果有人能把现实活成戏剧式的情景,那要不是高手在民间的喜剧大师,就必定是活生生的一朵大奇葩——蹩脚的幽默,伤人的讽刺,自得其乐的笑声,导致大家相视无奈的尴尬,基本就是我们每天和他相处的场景。
提醒是没有用的,绝对没有人敢上前去跟他说,“喂..你好像不太幽默,不如以后别讲笑话了吧。”那估计比杀了他更难受——没有幽默感的人最难接受的一件事情就是,被别人说自己一点都不幽默。
而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他还学会了毒舌。喜欢以取笑和讽刺别人为乐,喜欢取笑你的肥胖,搬出你的愚蠢,跟陌生人透露你的缺点,在聚会上揭露你的伤疤。如此拿捏不好尺度,把无知当有趣,就更是难以禁止的让人对他怨恨。
讽刺归根到底是一种幽默的问题。
中国人缺乏幽默感,所以幽默甚至会成为不可多得的择偶标准,万一一个男生懂得一点幽默,那可是要立刻提拔到第一梯度去的。可惜大部分直男癌的幽默程度,就如同谢尔顿的水平,依然还是在靠卖傻来换取关注。而一旦拿捏着这点可怜的幽默,还妄图去讽刺,那就像壮汉拿着芭比娃娃去挠人咯吱窝,可笑而又可悲。
而讽刺作为幽默里举足轻的一部分,一直都承载着大部分的笑点,是喜剧里的主角担当。我们甚至可以说,如果一个人不懂得反讽,那他一定不懂得幽默。
可是,我们总能遇见一些人,不懂得承受讽刺。
好的讽刺能破解尴尬,蹩脚的讽刺会让别人更尴尬。但毫无疑问,最最尴尬的是,别人跟你说了一句反讽的笑话,你非但听不懂,甚至因此而生起气来,摔门就走。
在你摔门的瞬间,那种对方难以解释,你无法平静下来的静默,简直是比火烧还要痛苦。
而更难受的是,大多数人不懂得嘲讽的艺术。
我们总是不懂得如何去拿捏讽刺的程度,深了会伤人,浅了又不痛不痒。恰到好处的反讽应当是在你的皮肤上划出白痕,虽然不见肉,不流血,但你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疼,又碍于毫发无伤,不好发作。那是大师的级别,是榕树底下,象棋老人互相嘲讽对方棋艺的水平,非几十年如一日的锻炼不可。
作为一个正常人,不应当看见大白腿就想强奸,看见掏钱包就想抢劫,看见别人纯真就要欺骗。黑夜已经黑得足够害怕,不需要你来再添加一笔。所以不要平白无故的就想着讽刺,对的,我这句话是在讽刺我自己。
我是一个喜欢讽刺的人。但在我讽刺别人之前,我往往先讽刺自己。
我遵循的守则是,首先,不应当向陌生人讽刺,除非是被动的还击。
再者,讽刺应当是亲密朋友之间的趣味,是相爱相杀,是你来我往。在我讽刺别人之前,我最常做的一件事情是先讽刺自己,先把自己刺得体无完肤,别人就无处下手。我不相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自己的黑点,我先往自己的黑点插满了刀,然后再向他讽刺,结局就变成两个浑身冒血的血人在互相傻乐,在相爱相杀之间感受更亲近的愉快。
讽刺应当是在互相平等的情况下施展的艺术,而不是你毫发无损的站在山顶之上,不停的往山下开炮。不懂得尊重的人也不懂得讽刺,更不懂得幽默。
讽刺别人之前,应当先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无能与可笑,痛恨自己的无知又无畏,然后才能告诉别人。呵,其实你也就跟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