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满凤
沈从文的《边城》里流淌着一条温情的河,河上摆渡的老人和翠翠,唱着一曲温暖的歌。
老人摆渡50年,经历了“凡是一个善良的中国乡下人,一生中生活下来所应得到的劳苦与不幸”,但是他一如既往的爱着这方水土,爱着这方水土上的每一个人。
这位老人,从不肯收过渡人的钱。“有人心中不安,抓一把钱掷到船版上时”,老人必定“一一拾起,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去”,还以一副“吵嘴时的认真神气”说着:“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这个!”
实在“却情不过”,老人象征性地收了一点钱,“为了心安起见”,便把这些钱托人买来茶叶和草烟。茶叶放进大缸里,用开水泡好,给人解渴;草烟,则慷慨奉赠给过渡人。“他从不思索自己职务对于本人的意义,只是静静地、很忠实地在那里活下去。”老人每一次进城,总是把酒葫芦热情慷慨地递给每一个爱喝酒的人,这一口口酒水里传递的是边城人温润甘甜而醇厚的乡情!
老人的这份淳朴与善良,怎能不让人动容?
这老人,似曾相识。其实,他就在我身边。云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位温情的人。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村里修过一条石子路。当时,没有大型机械,全靠人工挖土、培路、夯实……那些农民,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从早干到晚。云的家就在离这条新路不远的地方。每天,云妈妈都会一大早起来,烧满满一铁皮水桶开水,让云帮忙抬着送去,放在离修路的地方最近的那棵老槐树下。用自家的面缸盖去盖水桶,把自家吃饭的五个像样的瓷碗倒扣在水桶上,免费让大家喝水。而云家的面缸,只能用一个鱼鳞口袋盖着;吃饭时,连水舀子都得当碗用了……
云兄妹多,家里拮据。云妈妈脸上却从没有哀愁,善良温暖的微笑一直都在。贫穷的年代里,乡村多了些乞讨的人。每每有人上门,云妈妈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对方递来的器皿装满——不管是大瓷碗,还是大瓷缸,抑或是半个葫芦瓢。而云家里,可是过春节也要吃玉米面“团子”的穷人家啊!
如果来者不要粮食,而是要吃的。云妈妈就会从馍筐里挑出最好的馒头给人,有时还加上一些菜。也许您不相信,云家里时常是吃馒头、咸菜、喝白开水就当一顿饭的。
不论是常年在外的乞讨者,还是做小生意小买卖的人;不论是发大水闹饥荒的灾民,还是躲计划生育的人;不论是赶集上店的过路人,还是走街串巷算卦的人……只要需要帮助,云妈妈都是乐意为之。邻居说她傻,云妈妈只是笑笑。我时常听到云妈妈对云儿姐姐说:“对人好,总归是对的。人在做,天在看。”云妈妈没有上过一天学,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可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把平淡无奇甚至有点苦涩的日子过得温情满满。
云妈妈,她爱生活,爱家,爱孩子,爱每一个乡邻……在这种爱的包围里长大的云姐姐,恰如翠翠一样美好!
云姐姐,可是一把好手。在村里,大家都叫她“大队长”。一年四季,无论晴雨,都能看到她率领全家,干着各种农活的身影。无论什么庄稼,在云姐姐的侍弄下,都会成为村里最好的——玉米棒子穗大得像牛角,棉花开得一地雪白,大豆颗颗饱满,红薯块块硕大……有人讨教“用了什么魔法?”云姐姐笑着说不清楚。她只说:“天天想着,多施点肥,勤浇点水,多在地里忙活,就行了。”是啊,人勤,地怎会懒呢?汗水,总是能浇灌出最美的花。
云姐姐结婚了,还是挚爱着土地,眷恋着乡村。当打工的热潮涌来,她安静的留在家。她自家的农活都够多的了,可是,稍有闲暇,她就会给左邻右舍帮忙。今天给这家苹果套半天环保袋,改天给那家帮忙拔一天蒜苔,有时又给另一家无偿割了一晌菠菜……无论给谁家帮忙,无论干什么活,云姐姐都不遗余力,一直是干得最多、最快、最好的那一个人。认识她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可不是吗,在今天这个社会里,雷锋的故事已经不多了。云姐姐,就是天边那最美的云朵,纯净无暇。
这样的云妈妈,这样的云姐姐,怎能不让人爱呢?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曾对她们说起,但是我相信,很多人都是像沈从文对于农人与兵士一样,对云妈妈和云姐姐,怀了不可言说的温爱。
这爱如水,流在时间的长河里,也流在人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