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
让荒地开出丁香,
混合着记忆和向往,
春雨拨动了迟钝的根
……
这是我最喜欢的艾略特的《荒原》。残酷的四月,就像是文化名人们为自己开的一个玩笑。这个从愚人节开始的月份,从初始就带着悲剧的色彩。四月到底是怎样的季节?几乎带走了所有那些我喜欢的人,川端康成、王小波、希区柯克……
每年四月的第一天,就是铺天盖地悼念、追忆张国荣的信息。我却常常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和张国荣一样如烟火般灿烂燃烧然后陨落的生命。
中国人对张国荣的怀念正如日本人对尾崎丰难以割舍的纪念。他比张国荣离开得更早,但是在日本甚至在亚洲的影响力绝对不逊色于哥哥。
这个日本创作歌手,是一个常常包揽了自己作品词曲创作的音乐全才,在2003年HMV进行的“日本史上100位伟大音乐家”评鉴中,他名列第23位。这个天才少年和张国荣拥有着相似的个性,相似的生命轨迹。我总是忍不住爱上这样极致的灵魂,包括兰波,包括River·Phoenix。也许是因为这些极致的风一样的少年总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于所有人而言,其实生命都是一场孤独壮烈的旅程,在自己的哭声中孤独地诞生,在别人的哭声中孤独地离去。无论多少人爱你拥戴你,都不代表他们能陪你跋涉艰难的生命之旅。
像春天的樱花,绚烂过后宁愿选择用飞快凋零的方式被人们铭记,抑或只是不负于自己。
张国荣,尾崎丰,一样冷峻无比的脸庞,一样清醒而孤绝地活着,奋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从不随波逐流。即使被孤独侵蚀,即使要活得真实是那么难,但从不改变初衷,要做的事情一定都会做到极致,就像张国荣饰演程蝶衣,无人可以替代,就连戏曲界掷地有声的老前辈都夸赞张的唱腔根本不是外行人的表现,甚至比真正唱戏的唱的还要好。而当初李碧华写的两个角色也是专门写给张国荣的,除了程蝶衣,就是《胭脂扣》中的十二少。恍若是张生而为蝶衣,而蝶衣也因张的附体而重生,可一不可再。至此,所谓人戏不分,雌雄同在,既是程蝶衣的人生写照,也是程蝶衣与张国荣的镜像关系,大约是艺术境界中最深刻最蚀骨销魂的层次了。
而尾崎丰又何尝不是如此,对于摇滚偏执的热爱无人可企及,才华和努力以及那种鲜明的态度才会使得他成为日本“十代”人的精神领袖。张国荣的歌人们听到的是无限缱绻和深情,尾崎丰的歌却是那种隐藏的很深的刻骨的孤独。无论是歌词还是旋律,都令人听得浑身发颤。一首《I love you》被多少人翻唱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唱出尾崎丰那种令人想流泪的那种感觉。
在尾崎丰的墓碑上刻着——“活着,就是坦然的面对每一天”。
1984年8月,18岁的尾崎丰在东京日比谷公园举行的反核音乐会上演出时,从7米高的舞台照明灯钢架上纵身跳下,摔断了双腿仍继续演唱,第二天日媒纷纷对此作了大篇幅报导——这就是尾崎丰,要活,便以最极致的姿态去活。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于是,我便报之以歌。用孤独和痛苦与这世界相拥。用极致的姿态来碰撞这个世界,哪怕明知道会受伤会痛。
1992年4月25日清晨,尾崎丰被人发现昏睡在街边后被送往医院抢救,当日中午因肺水肿而休克去世(但人们觉得真实原因至今仍是谜),时年仅仅26岁,比后来离世的张国荣还小11岁。
他们都像是樱花,所以坠落得那么急遽而干净。
4月30日的告别式上,有四万多人冒雨参加。歌迷们在雨中淋着雨,合唱着尾崎风的歌,追着灵车哭泣。他的人生,终止在残酷青春中。他曾经说“在舞台上,我想传达给大家的,就是:虽然我表现得如此愚蠢,但你不觉得看着这样的我就是看着你自己吗?”
不想被这世界左右,拒绝矫饰、迎合、平庸至死。“不要被腐败的城市淹没。什么也不做的话,就只会一事无成。”这也是尾崎丰的话,风之少年,永远的灵魂歌者。“唱歌的意义是将精神的污物揭示出来。”尾崎丰用自己短暂的人生诠释了他自己这句话。
大约上帝总是眷爱这些灵魂不同于凡夫俗子的天才,不舍得留他们在这尘土飞扬的污浊尘世,被滚滚红尘和残酷的岁月之手摧残、磨损、折堕。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翻滚的人世烟尘中,生之艰难才是不堪承受之重。
26岁的少年用他短暂而绚烂的一生警醒着我们:浮生短促,我们到底要如何活着?是在麻木和重复中垂垂老去,还是燃烧生命,从容绽放。
他也在不经意间留下很多金句:“我想传达的是,必须要将正确的东西呼喊出来。呼喊的勇气是我们必须要有的。”他还说过“比什么也更重要的是爱。”
现在,尾崎丰去世当天清晨倒下的地方:千住河原町的民房早已对外开放,名为“尾崎ハウス”(尾崎House),安放着许多纪念物。每当想起他,人们脑海里映出的就是那个十八岁的风一样的少年在舞台上忘形地歌唱着,自七米高的舞台一跃而下,登时骨折,依旧骄傲的将歌唱完……
文/梦醒 | 赞赏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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