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了周末,这段日子以来郭劼心中有万般无奈,只等周末的到来,离开那座是非之城。郭劼迫不及待的拉上宇轩来到当地人唤作后门亭的小山。
现在已是五月中旬,若没有雨水的降临,南方小城则时常显得闷热而躁动。需要释放的人们会在傍晚时分来到这座山前,登上不高的山峰,去享受大自然给予的美好,郭劼与宇轩来到山脚下,往来的人群在这里交汇,有的已经是下山要往家里赶去,可能不多时的某处灯火下,就有这些人的亲人在等着他们归来,早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也有人是将要上山,和郭劼宇轩一样,有父母带着孩子,也有成双的中老年朋友,青年如郭劼宇轩般就不太多见,这样的年龄组成仿佛青年身体足够好不需锻炼,但这并不妨碍郭劼的登山,这次出来也是他的一种释放,这些日子以来,郭劼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矛盾与彷徨。
夕阳镶在了远处的天上,远处群山托着西边的几朵云彩在夕阳的身旁飘荡,郭劼与宇轩踏上了上山的路,路不宽,是一米宽的石板铺成的,路旁的青草翠竹早已是看了不想再看的,这次郭劼选择来到这里,并不是看这些的,他要的是登高望远时宇轩能够给他的那股浩然之气。
已经过了半山腰,郭劼依旧没多少话,不想宇轩今天也话少的可怜,这点郭劼也无暇顾及,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为着自己的事发愁,他没想到班主任竟然把自己学习成绩退步很大的消息告诉了父母,前几天郭劼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父亲问起了学习,并说老师已经和他说了自己学习落后的事,但父亲的话里没有一丝的责备,反倒大大的为郭劼加油,这样才更使郭劼感到心酸。放下电话的时候,他心中想的不是班主任的不仗义,而是下定决心要把成绩给提上去。因此这几天他也在不断的反思,到底自己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从这段时间以来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相比,郭劼明显的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那就是林梦夕。
这座山并不高,春天里生长壮大的树木将一层浓郁的墨绿覆盖在整座山的表面,偶有夕阳的余晖投射到郭劼的后背,让他感受到夕阳的温暖。面对自己的问题,郭劼显然不知道如何处理,他知道梦夕是个好姑娘,自己和她在一起也是开心,但一旦对她的思念变成了一种恶性的,是不是还应该这样下去呢?这是郭劼这些天所纠结的,他也不知道梦夕到底对自己是怎么的态度,于是这些日子以来,郭劼对待梦夕的方式只是避而远之。
对梦夕的避而远之,郭劼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个问题,这些天以来他只是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而这次叫上宇轩来这里,也就是要问问他自己该怎么办,毕竟这里他最信得过的人就是宇轩了。
很快就到了山的顶端,一旦山到了顶端,便没了上去的路,有的只是平缓的从这一个山头到那一个山头之间有些起伏的山路。这里树木变得稀疏,视野很是开阔,有一些突出的岩石悬在山顶,整个小城的景色都可以一览无余。郭劼宇轩选了一处近乎悬崖的石头坐了下来,眼望着前方,可见夕阳正在远处的山峦上方欲往下坠去。
郭劼开始和宇轩说话,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口问宇轩关于自己的困惑。好不容易把和宇轩的交谈从少年意气、理想人生上拉到爱情上来。
“宇轩,你喜欢过哪个姑娘没有?”郭劼试探性的问了问,好为自己说出困惑做些铺垫。
“有的,不瞒你说,这些日子以来,我确实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宇轩说着这些,依旧是谈论国家大事的口吻。
“真的吗?看不出来啊。看你平时一本正经的这么也有喜欢上哪家姑娘了。”郭劼自然要先关心关心自家兄弟的终身大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她的,或者说我还不能断定这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帮我分析分析。”宇轩望着远方这样说着,眼前必定是浮现了姑娘的面容。
“好啊,你赶紧说说看。”郭劼只得把自己的事先放一放。
“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我一看到她,心里就会有莫名的喜悦,只要看到她一下,这种喜悦感就会持续一些时间,做起事来就很很有效率;然而在我很久没见到她的时候,心里就会有些惆怅,会不自觉的想到她,有时候连书都不怎么看的下去;当我看到一些美丽的风景的时候,就会想到她,心里会想着要是能够和她一起来欣赏这样的风景该有多好。”宇轩说完看向了郭劼,询问道:“你说这是喜欢吗?”
“这当然是了。”郭劼几乎脱口而出,紧接着问宇轩道:“快说说,这荣幸的姑娘是谁呢?”
“呃。。。这个还是不说了好。”宇轩倒有些迟疑了。
“啊呀,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道这份上了,你还掖着藏着,不够兄弟了哈,我们兄弟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郭劼这时对宇轩的百分百姑娘很是好奇,见宇轩依旧不想开口,就说道:“快说,说完了我也告诉你我喜欢的姑娘。”
听郭劼这么一说,宇轩知道这次是非说不可了,于是喃喃道:“其实这个人你认识。”
“什么,我认识?是我们班的吗?”郭劼显然更加好奇了。
“是,就是林梦夕啊。”宇轩终于说出了口,倒是满脸的羞涩。
一听到“林、梦、夕”三个字,郭劼脑袋短暂的失去知觉,清醒过来后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画面:一片旷野上,晴天霹雳,郭劼手持宝剑指着云霄喝道:“怎么会这样?”
宇轩由于眼中的羞涩并没有注意到郭劼面部表情的变化,郭劼也终于回过神来,讪讪的说道:“不错,梦夕的确是个好姑娘。”
“好了,我都说了,你也说说吧。”宇轩这时倒显得很放松,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考,结束之后的那般身心放松。
“啊,我啊。。。”郭劼这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显然自己原来计划说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你什么你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何况咱兄弟俩有什么说不得的。”宇轩还记得郭劼刚才的话。
“是什么都说得,只不过。。。”又是几秒的停顿,忽然郭劼一个激灵:“你先说说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梦夕的吧。”
“这个还说啊,好吧,兄弟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原谅。”郭劼没有打断宇轩,而是竭力想着自己该怎么和宇轩说说自己的‘秘密’。宇轩接着说:“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觉得梦夕是个不错的姑娘,自然、大方,还有勇敢,还记得那时她阻止同学们看电影吧,那时我就很欣赏她。要说真正有些喜欢的感觉,应该是那次晚会时听你们在上操场聊她家里的事之后。”
说到这里宇轩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候郭劼的质询,果然郭劼听到这马上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对宇轩说道:“什么,你说我们在操场上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啊,原先我是想要去找你回去唱歌,到上操场的时候就听到了你和梦夕在那里聊天,也没好意思打扰你们,我知道这样不好,所以刚才也说了,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原谅。”宇轩解释道。
“这样啊,听了就听了吧,我自己也有错,谈不上谁原谅谁,都过去了。你接着说吧。”郭劼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毕竟如他所言自己也是有错的。
“后来,就没什么了啊,有时候梦夕找我教她打球,有时候说上几句话,我就觉得自己经常有先前说的感觉了。”宇轩算是说完了,他停了下来,示意郭劼也说自己的事了。
郭劼明白宇轩的意思,这些时间也够他找到了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了,郭劼说道:“其实我喜欢的姑娘是小学时候的同学。”
“什么,你这么早就。。。”宇轩省略了几个暂时无法表达的文字,只剩一脸惊异的望着郭劼。
“只不过她马上要结婚了。上次回家刚好碰到她,还有她的老公。”郭劼倒是一脸的平静,望着远处一半身形在山峦下的夕阳,像是在说着他人的故事。
“哦,原来这样啊,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宇轩一下想不出好的话来宽慰郭劼。
“好了先不说了,我们去那庙里看看吧,听说这里的菩萨很灵的。”郭劼终于摆脱了这个话题,他也要马上拉着宇轩离开这个地方,这时候的他心里更是乱成一团,他不大清楚自己是否会在这落日的颓唐景象和脚下的悬崖峭壁驱使下生出想不开的念头。
“这个你也信啊,反正我是不信,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陪你去看看。”宇轩说着,显出先前面对两位基督教徒时的不屑,宇轩是彻底不信这些的。
于是郭劼站起身来走向了不远处的寺庙,他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不想从裤子后边的口袋里掉出一样东西,宇轩在后面眼疾手快拿起了落在岩石上的一个信封,本想叫住郭劼还给他,可是这份信是没有密封的,或是已经拆开了的,从信里露出了几个字,宇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林梦夕的字,于是强烈的好奇心使得他出卖了自己,他把信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跟上了郭劼,并不提起这事儿。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寺庙里,郭劼知道这座寺庙里有很多人回来求签,听说很灵验,在原先计划靠宇轩来为自己出谋划策的计划出现了戏剧性一幕的时候,他的心情落到了最低点,此时的他只是希望借助神明的力量来为自己定夺了。于是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到庙里拿起那个装着不同签的竹筒,他也是这么做的,他手紧紧的握住竹筒像是握着自己的命运,小心翼翼的摇着,终于一个竹签应声落地,他捡了起来,无比神圣的握在手中,就拿到边上去找对应的签文,是这样写着的:山中老虎不可欺,心中反覆无人知。君今此事宜深算,只恐前途有变更。
这是一个下下签,郭劼拿在手里,嘴里默念签文,暗暗称奇,觉得很是灵验,自己心中反覆确实是无人知晓,然而却不免有些遗憾,因为这支签只猜中了他的心思却没有告知他如何行事,最后只是提醒了自己前途有变更,山中老虎不可欺他是理解不了的,君今此事宜深算明显是告知自己要好好把握眼下的事,处理不好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后果。郭劼把竹签放回到了那节竹筒中,心中却更加反覆了,神明也没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办,而是说此时宜深算,要靠自己,可是自己要是靠得住的话就不会这般彷徨了,郭劼略有失望的招呼宇轩出了庙宇,决定要走下山去。
正当他们从幽暗的庙宇出来的时候,天边的晚霞竟然把整个天地映成了绚丽的绯红,天上的几片云像是某位画家随意泼洒的几块颜料,郭劼顿时眼前一亮,觉得一股暖流从望见这色彩的眼里直涌到了心里,在天地间这般巧夺天工、气势磅礴的壮阔景象面前,郭劼觉得自己渺小得像是没有存在一般。眼睛完全被这景象所吸引住了,一旁的宇轩也彻底被这绚丽的色彩征服,这与他们刚从幽暗的寺庙里出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有着一定的关系。
他们迫不及待的又来到了刚才所在的那处岩石之上,这里没有树木的遮挡,头顶这天空,一层略带金色的绯红铺在了眼下的小城,身旁葱郁的树林之上,显得神圣与动人,天地间就这一样的颜色。
在这美丽的金色里,郭劼忘乎所以,忘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