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 月 留 痕-
(中篇小说)【连载】
文/高 旗
二十二、军 属 称 号
两辆马车,拉着我们全家人和所有家当,慢悠悠地行走在泥泞不堪的乡间土路上。
后新地屯的人们,对我们家的到来觉得新奇。有一半的物品全是书籍和报纸,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都是我大哥的美术资料和订阅的中外(苏联)画刊。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只有50岁以上乡亲,才依稀记得我父亲高振国这个人。而60多岁人就有熟悉的了。
我的姑姑和姑父早已过了。直近的仅有姑姑的两个儿子和一个闺女。他(她)们也都过50奔60的人了。由于数十年的相隔,彼此已经找不到亲情的感觉了。但,总比两旁世人的关系要亲近些的。
那时候,在农村找房住现象很普遍。住对面、南北炕或两三家住一处房的,是常有的事。最大的好处是:不收任何费用,根本没有收房租这码事儿。
我家就住在我姑表哥家的西屋北炕。
此时,淘小子我二哥已到绥化铁路技校上学,专业是火车驾驶。家里有我父母、我大哥、二个姐姐和我了。那时,我才5岁,对一切事情有些印象又有些朦胧。
记得我大哥已经不大习惯在家里发呆了,而是出去走动。他在屯里走还好办,容易找到他。可他常常走出屯子到更远的地方,即到野外草甸子或坟地里边去。而且一走就是小半天,根本不知饥渴。家里只好出人去找。
那天都吃完晚饭了,他还没回来。我母亲出去找他,发现我大哥在屯后壕沟边一个树墩子上坐着呢。我母亲怎么拽他也不回来。我母亲无奈地回来了,让我小姐和我去找大哥。为了壮胆,我小姐拎个半截木棒子,拉着我去找。见我大哥还在那坐着呢,我俩走过去拽他,可他就是不起来。
我不知为啥来了虎劲儿,拿起木棒说:“你到底是走不走?不走我就削你!”说着举起木棒朝我大哥的小腿上打去。我清楚地记得,我一打,我大哥马上蹦了起来。可能是木棒削在脚脖子上太疼了,他有了感觉,乖乖的走了。他在前边走一步,我在后面削一下,我一削他一蹦。很快把他“弄”回家。
现在,回想起当年那个“削一下蹦一下”的情节,我和老姐都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其实,我大哥与我的年龄相差整20岁,他打头我老末儿。这样的年龄差是有“代沟”的。
我大哥虽有病,却没有暴力倾向,反倒经常被我“治理”。
我母亲性格很暴的,但对我大哥却表现了极大的耐心和宽容。
在大脑清醒时,我大哥也显露出青年人的本性,就是对爱情的向往。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我老姨的长女张秀兰。那还是他小时候,我母亲和我老姨一同回娘家时,我大哥与张秀兰相识的。那时他们才七八岁,正是两小无猜哪。可能是我大哥读美院时与张秀兰有过联系吧。
现在,我大哥也许是萌发了对张秀兰的爱意了。如何表达呢?只有靠写信这种方式了。
我大哥直接对我母亲说:“我要给张秀兰写信。”让我母亲去供销社买信封信纸和墨水。
我母亲欣然从命,马上去给买。
这样,刚5岁的我,早早地就认识了这五个字:“親愛的秀蘭”。而且是繁体字。
这是我大哥在信纸上开头必写的五个字。至于下面是,什么“我们好久不见了,我是如何想念了”……我就看不明白了(因我仅认识开头那5个字)。主要是我大哥他写着写着,那些字就潦草起来了。这就说明,他的大脑思维又恍惚错乱了……这时,他已经撂下笔又“溜弯”去了……
我那时也好奇,趁他不在,我就拿起蘸水钢笔,照着开头的那5个字,在空格处一笔一划地“写”起来……等他回来,发现他写的情书被我“染指”了,就很不高兴地看看我这个“麻烦制造者”,只好撕下,又重写起来。
这仅是小麻烦。我还给他制造了多起大麻烦。
有时,我在帮他“续写”情书时,常常不慎弄翻了墨水瓶,不仅撒了墨水,还把信纸全污染了。
也许看在我还小的面子上,我母亲没有削我。第二天又到供销社再红买去了。有时,我母亲一次就买回四五本信纸和两瓶墨水。
她明知道,我大哥给秀兰姐写情书,是“解心疑”。可能是让儿子有点“精神寄托”和“安慰”,或许对他的病情有好处吧。我母亲也许是这样想的。
据我得知,我大哥写的“许多情书”,没有寄出去一封。因为,我没看到我大哥在信封上写过字……
我那“親愛的秀蘭”大姐,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大表兄,竟对她的单相思达到了痴情的程度……就是知道了,面对一个病人,她也会懂得“理解万岁”的。
这天,家里收到我二哥的来信,他说要去当兵,已经在学校报名了。是解放军海军部队在绥化那里征兵。
我母亲说:“这老二,尽干些格路的事。学习开火车多好哇,这又想一出是一出。我也不管他了,让自个儿折腾去吧!”
1959年冬,我二哥应征入伍了,成为人民解放军一名海军。
我们家现在又成军人家属了。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在乡间,一个外来户乍到新地方,自然成了“弱势群体”,很容易被当地人“欺生”。欲想扭转被动局面是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才会得到当地人的接纳和认可的。这里是我们40多年前的老家,如今我父亲领着一大家人归来,并不属于荣归故里,而是“被下放的”,长子还是个“疯子”,纯粹是“折翼而返”,造得如此狼狈不堪。这必然引起别人的许多猜疑,更多的是歧视。
现在,我二哥参了军,我家是军属了。这说明了政治上是可靠的。本应是扬眉吐气了,可实际上倒招来了无名的妒嫉。
乡下人常说,这驴粪蛋还有发烧的时候呢。这就说明: 人,不能总是“点背”,也会有出头之日的时候。
1959年9月的一天,一位公社干部来到我家说:“县里让高实去一趟。”
我父母一愣:县里面找我大哥干啥呢?
(未完待续.请看第23章《追忆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