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的《一千零一夜》讲到尼采哲学,讲永劫轮回,讲生命的“轻”与“重”。
永劫轮回指生命的不断重复,做过的事还会再做,同样,犯过的错会再犯,重复上演,无休无止。
这很像西西弗斯推大石,一次次推到山顶,一次次滚落,一次次重来。
这样的生命有意义吗?尼采回答:有意义。
意义在于当知道生命是不断重复,努力了苦难依旧接踵而至的那一刻,你选择像西西弗斯那样勇敢地推起大石,欣然接受命运。
当听到尼采如此定义生命意义,我满心感动。
我此前没读过尼采,却和他有着一样的体悟。
我感到庆幸,自己的看法乃至选择是有理可依的。
第一次了解西西弗斯是很久之前,久到记忆重构,将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故事张冠李戴成他受罚的原因,简单地以为这则神话在歌颂西西弗斯的善举。
还好百度百科那张推大石的照片留在脑海——健硕的身体,推着比自己大很多的巨石,艰难地走在陡坡上。
那时候对我来说,他只是故事中的人,无感。
直到成长过程中,西西弗故事和我对生命地体验不断重合。
学生时代永远写不完的作业,学不完的知识,考不完的试,以为上了大学人生解放,结果为了弥补从前的放纵,重拾书本。
和家人的相处,青春期的叛逆反抗,以为成人独立就好了,哪知道又开始在就业、婚姻等问题上争吵起来。争吵、和好此起彼伏,说不清心累还是温存,只是认清了,将来还有矛盾等着我。
毕业之后就业问题的困惑、迷茫、焦虑,好不容易签了三方安定了,一年后不满生活离职考研。然而结果并不好,新的纠结、焦虑、选择纷至沓来。
……
从小到大关于生活我幻想过无数种美好,却不断在现实中感到重负,一阵折腾后,人踏实了,可过不了多久再次开始想象未来。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天性乐观,后来才发现,假如对未来没有期待,又靠什么支撑自己熬过当下的苦难?
那些压得我喘不过气的现实,正是西西弗斯的大石。
那一刻,我领悟到生命的意义。
挫折、失败、苦难是巨石,重到超出生命的负载,推上山顶象征胜利。我们努力推动巨石,等来的只有坠落的事实。
其次,巨石一次又一次滚落,失望、苦难重复到让人绝望,渐渐丧失行动的勇气。
可我还是想去推大石。
我不知道是不甘心大石一次次滚落,还是顽固地相信第一千零一次可以成功。
我只是开始接受现实:生活中失败多过成功,苦难多过快乐。
这有点接近存在主义。
存在主义认为,存在先于意义。人先活着,然后再问意义。
美好想象是年少无知,残酷现实是生活本质,这是活着逃不开的背景,像悲惨的宿命。
我不确定重复推大石能成就什么,只是想看看,积累到一定次数会收获什么。
这个过程就是我生命的意义,收获的果就是我生命的价值。
我选择扛起生活的重负,不是相信终能成功,而是想做个勇敢的人,勇敢地接受宿命。
就像古人所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这样无效又无望的劳作中一点点消耗殆尽。
这种绝望的宿命像诅咒,我们都是被“诅咒”的西西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