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姜婞有着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中偶尔闪现孩子般的狡黠,那是与阿姊姜姝的温柔明理不同的。她葱白的指尖拈起片姜花,静思了片刻。不知突发想到什么,对自己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姜花是阿姊出闺月前采摘的,被夹在了彝尊的“锺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一页上,那是阿姊对尧甠的求而不得,不,姜婞确切知道其实是情投意合的简单愿望,只不过这美好被自己打破了。姜花寓意记忆永恒于夏天,阿姊姜姝知道,只是不知道那其实是小妹留在夏的美好,不知道是天公的一场玩笑让三人的命运轨道转迹。
姜姝出嫁时,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被旁人打弄着。平日喜摆放在玳瑁妆台上的姜花簇早已被嬷嬷换成了匙叶。姜婞站立于宫女嬷嬷后面,直视着妆镜里阿姊的眼睛,那是双失去了往日光彩的眸子,阿姊的红唇上下无声嗫动着,姜婞知她在道“我恨你”,毫无感情,字字扎心。看着鲜红盖头,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阿姊如丝线般缠绕心脏的悲伤.
荣仪公主出阁七曜后,姜国举国上下又临一喜,灵舒公主与尧国公的公子尧甠少将军的婚事。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姜婞看着铜镜里红妆的自己,两颊微红,眼眸一如往日的清澈,微卷的睫毛上似乎有点儿湿,精致的凤冠戴在头上,一身火红色的嫁衣披于身上。嫁衣是纪国最佳的织锦缎材质缝制而成,很简洁,上面只有一种图案,就是典净的姜花,那是她最欢喜的花。葱白的十指轻理嫁衣袖衫,如玉的手指上在蔻丹的映衬下更发白嫩。
随着娇红似血的红盖头缓缓落下,遮去了姜婞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也遮去了姜婞的白皙的面孔,目中只余衣摆下那双绣有并蒂莲开的红色绣鞋。 在容锦嬷嬷搀扶下,顶着一片红色的世界,一步步走出房门,盖头下是如行云流水般地喜服裙摆一起一浮,轻轻滑动过同样崭新喜气的大红地毡。踏出了绮青轩,花轿出了宫门后,震耳欲聋的喜乐便萦绕于姜婞的耳边,久久不绝。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在平常百姓家看来这是何等的举国同庆,表面的假象让姜婞都要沉迷其中,若不是当日躲在隐处,听到父皇与母后的密语,她自己怕也认为这是一场何其匹配的婚嫁。
在道路两边是维持秩序的将军府侍卫,防止人群出现混乱,人群传来不绝于耳的叫好声与恭喜声:“少将军与少夫人,百年好合……”听到这话,姜婞打心里吃了蜜般的欢喜,哪怕阿姊嫁与吾夷世子当日,尧甠眼里绝望和看向自己的无情。
一切仿佛回到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