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人的生命;血的故事,道出了许三观的一生。这本书表达了作者对长度的迷恋,一条道路、一条河流、一条雨后的彩虹、一个绵延不绝的回忆、一首有始无终的歌、一个人的一生。这一切犹如盘起来的一捆绳子,被叙述慢慢拉出去,拉到了路的尽头。
作品中的人物时常会自己发声“许三观对许玉兰说”、“许玉兰说”。余华小说中“无我”的叙述方式使故事的残忍性充分的体现出来,他以冷漠的审视目光,以阴沉的天空来展示阳光,他朴实不动声色的字句吸引读者不断向前。他尊重虚构人物的自己的声音,他不再是一位叙述上的侵略者,而是一位聆听着,一位耐心仔细、善解人意和感同身受的聆听者。
故事是具有代表性的,这只是万千卖血故事中的一个,作者平静的叙述语调下涌动着残酷冰冷的事实,卖血在很多地区延续着穷人们的生活,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卖血村,卖血又带来了艾滋病的交叉感染,一切卖血村又成了艾滋病村,卖血加剧着悲剧的进一步恶化,因贫穷而卖血,却又正是因为卖血加剧了贫穷。
文章文字的造诣不在词句的炼造上,而在于巧妙设置的重复。
下面着重提及一些触动较深的重复
像“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黄酒给我温一温”、“喝水后血就跟着多起来”两个细节,或者说是卖血传统将几个小人物串联起来,缓缓推动情节的发展,贯串许三观人生中几个重要转折。许三观卖血的全过程也在文尾许玉兰的骂声中间接得到总结“你们三个人啊,你们良心都被狗叼走啦……你们爹就去卖了血,让你们去吃了面条,你们现在都忘干净啦。还有二乐在乡下插队那阵子,为了讨好二乐的队长,你们爹买了两次血,请二乐的队长吃……你爹为了救你命,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隔三差五就去卖一次,在松林差点把自己卖死了……”典型情节的简单重复,呼应了许三观不断重复的无可摆脱的悲剧命运。
再像“城里很多认识许三观的人,在二乐脸上认出了许三观的鼻子,在三乐脸上认出了许三观的眼睛 ……一乐的眼睛,一乐的鼻子,还有一乐那一对大耳朵,越长越像何小勇了。”这段在很短篇幅内重复两次,加强三观的感念,后面一系列一乐与三观何小勇的纠缠就此展开,为最终一乐和三观浓厚父子情的建立蓄势。
重复也为人物情节的塑造服务,“许玉兰又要坐到门槛上去了”典型情节刻画了许玉兰大大咧咧的性格。
重复还代表着时间的飞逝,“许三观对许玉兰说”一句结合对时代背景的客观叙述,标志时代背景和大形势的变化,也暗示了人性中任历史蹉跎也未曾改变的成分——对亲情、善良、美好生活向往的执着。
除了现实残忍之外,在余华的黑色幽默下还偶一带给人暖人的触动。“这些钱平时不能动,到了紧要关头才能拿出来。”许玉兰的话彰显女人冷静时莫大的魅力。许三观用菜刀在脸上划了一道,又伸手摸了一把血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脸上的血使用刀子划出来的,从今往后,你们中间有谁敢再说一乐不是我亲生儿子,我就和谁动刀子。”在三观对一乐的维护中,体现三观是个真男人,他们的父子情已经超越了血缘和世俗的界限,
全文整体是流畅平实的但结尾却出人意料戛然而止发人深省,三观的血被比为猪血,他的血再也卖不出去,如果说他人生的价值是通过卖血来实现的,那么被禁止卖血也意味着抽象人生的结束,造成他精神上的崩溃,落实了全文的悲剧色彩,扼住了人们才刚刚舒出的一口气。
“这本书其实是一首很长的民歌,它的节奏是回忆的速度,旋律温和地跳跃着,休止符被韵脚隐藏了起来。”作者虚构的只是两个人的历史,而试图唤起的是更多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