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民日报APP第一时间弹出“金庸去世”的消息时,我只觉自己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不由自主松掉了手中的筷子。
口中的晚餐没了滋味,眼中含泪,心下又是诧异,又是伤心。
老公问怎么了,我说我文学路上的启明灯仙逝了。
他自然知道我说的是谁,当下也是惊骇不已,劝道:“街边小报和无良网站常有咒名人死、以博眼球的狗屁操作,你确定没有弄错?”
我强忍悲痛,“是人民日报发的新闻。”
老公当下无言,亦是怔怔感伤,良久,叹一声,“你也不必太悲伤,生死有命,你瞧天边那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
他话虽如此说,但目光怔怔远望,忆起童年里孤灯长夜、电视里那些陪伴他的武侠剧片段,创造它们的大神已驾鹤西去,定格成了一个时代的标志符,也忍不住怔怔感伤起来。
我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走进房间,找出一册新修版《天龙八部》,在手中漫无目标地翻着,想要看点什么,却又不忍再看。
——萧峰之后,再无英雄。
——金庸之后,再无江湖。
念及金老先生刚完成新修版《天龙》《神雕》和《笑傲》时,曾开玩笑说如果有机会,还要二修,作为书迷,当时得知此事,心下不胜欢喜。
然而年复一年,我没能等来英雄们命运的改写,却等来了老先生仙逝的噩耗。
事业前途未卜,憧憬的长者与世长辞,我心痛如刀割。
老公见状,提议道:“你这般仰慕金老先生,为何不写一篇文以表纪念?”
“老先生圈粉无数,遍布正统文坛、网文界和商界,连马爸爸也是其死忠粉,哪轮得到我来写文悼念。”
“洪七公死时,是籍籍无名的杨过帮忙掩埋;夏雪宜独步天下,最后却是初出茅庐的袁承志替他收的尸骨;丁典神功盖世,骨灰还不是交由半残废的狄云来收。甚么尊卑,甚么荣名,甚么威风,来年万骨枯,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你心里尊他敬他,只管写文悼念便是,哪来那么多胆怯顾虑?”
老公这几句话,便如雷震一般,轰到了我的心里,当即不再踌躇,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码字。
然悲伤已极,痴痴呆呆,浑浑噩噩,坐在屏幕前,手搭在键盘上,半柱香的时间里,竟不知该写什么才好。
思前想后,索性把傍晚和老公的对话记录下来,用金老惯用的文风写成一篇杂记,权当做对老先生的纪念了。
金老先生的文风,对八零和九零后的文学爱好者影响深远,但凡肚子里有点墨水的,皆能模仿一二。
如果肚子里没半点墨水,也不碍事,十四本书里金句层出不穷,写景描人直抒胸臆的句子一抓就来,你看我随便摘过来几句,凑成上面的文章,是不是看起来还不错?
这就是金老先生的伟大之处,他用通俗现代汉语塑造除了一个广袤江湖,塑造出了无数不完美的侠者英雄,将他独有的文风席卷了华语世界的集体认知,进而改造了中国千千万万中青年作者的笔风,甚至影响了一大批文学爱好者的生命历程。
他是玩弄汉字游戏的高手,灵魂里栖息着侠义,心里揣着四方天下,骨子里至情至性;他勤奋、严谨、克己,却又有永不枯竭的想象力。
记得斯蒂芬金曾说,世上的人只要有心,坚持每天写作六小时,写个十来年,都能成为优秀的作家,但九成九的优秀作家,没机会进一步成为杰出作家。
杰出作家有想象力,有天赋,有上帝赋予的永不枯竭的灵感之泉,还有着超越常人的定力——他们常常能在桌前一坐就是十个小时,手无论是放在打字机上还是笔杆上,都像粘住了一样甩不开。
金老先生是否是个杰出的作家,华人文学圈自有评判,因其作品题材具有多样性,且成百上千次被翻拍成各种形式的作品展现,入门门槛之低,全民皆可参与到对他评价之中。
爱他的人奉其为近代通俗文学之神,恨他的人唾其浅薄庸俗。
作为女频写手(plus扑街),作为在金老先生的影响下开始热爱写作的写手,作为一个lv1的杂兵,我无权去评价一个高高在上的大神是优秀还是杰出;而置身时代的洪流中,我也看不清他是否真的值得被载入史册。
不过,我知道我感激他。作为我文学爱好的启蒙导师,作为我写作的启明星,我真心感谢他曾笔耕不辍,曾伏案而作。
是他的苦劳付出,是他驰骋的想象力,令遥远的江湖得以在万千华人心中具现化;也是他对正义和人性的纯粹追求,在中国的中青年人灵魂深处植入了一分正气。
最后,感谢金老的书,在我童年无数个孤单留守的黑夜里,为了点了一盏明灯,照亮了我的童年,也点亮了我的文学梦,吸引我去塑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人情世界。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而每个中国文学者心中,大概也都有一个金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