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3
·雨声里的杂芜
又是一个雨天。
在我居住的闽南小镇，在春夏季节，雨总是淅淅沥沥的。灰朦朦的天色，是一种复杂中的单调，只有那些在闽南居住过的人，才会真正享有如此体会。有时我甚至觉得，南方人的多思、忧虑与伤感，其实全都取决于这样的天气。我看着街上匆匆而行的路人，我留意到他们的脸色似乎都有些阴郁。雨天影响着景致，继而是人的面容。
在这样的雨天，我看着街上匆匆而行的路人，回忆着一些往事。然而，所有的回忆都意味着重新经历了逝去的一种场景，所有的回忆都意味着倾注了一种感情。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八卦文章，说的是一个女歌手谈论感情的事。女歌手是个素食主义者，她说：爱我的男人，首先要懂得爱护动物和生物。文章的作者还为爱上女歌手的男人叫屈：这太难了。仔细一想，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毕竟，像女歌手那样真心爱护动物和生物的人并不多见。
某日中午吃饭时，我见餐桌上有一条蒸熟的石斑鱼，不禁感叹：人们总是赞美鱼是自由的，却又把自由的鱼捕食了。
现在的社会是越来越好了，人类也越来越文明了，但依旧掩盖不了人性的弱点。复杂的人性，也就这样成为了现实的谜，我们自身就生活在这些错综复杂的谜里。当下有不少男女开口闭口总喜欢说亲爱，事实上，亲爱两字已今非昔比。以前的汉字结构从形态到内涵都是具有深邃的文化特质，繁体字“亲”的右边有“见”，“爱”字胸中有“心”，当两字排列在一起时，鲜活的情感与生命顷刻间跃然纸上。如今，亲爱已被简化，成了少见无心的亲爱。这是现代社会的情感悲剧。
雨越来越大了，雷鸣电闪此起彼伏，强悍地延续了几个小时，蔚为壮观。人间之事与自然界景物何其相似，千万缕雨丝淅沥沥落于窗外，世上那些纠缠不清的事物和情感，又能比雨丝的缭绕单纯几分？雨声里的杂芜，充满大自然肃杀的情调，惟有闪电是空落孤寂的心迹。闪电使悲凉的世界里有了一种鲜活的颤动。
在杂芜的雨声里，我看了从网络下载的电影《山楂树》，感觉有一种时空错位造成的邂逅，微微掀动过往的时光。邂逅是一种人性的怀旧，更是一种灵魂的气息。其中的青涩，以及故事所包含的音节的秘密，仿佛受到自然法则的支配，让人往返于一生中最为抽象的青春岁月。不可否认，生命的迷惘中，山楂树是一个有意味的坐标。
内敛的风景没有退路。
我继续潜伏在时光的河流下，静适向前。在杂芜的雨声里，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人与人之间存在的一种隔膜。人们总是按照他们的方式想象我，而我，依旧我行我素，只顺从自己内心的喜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的不可交流，让我体会到孤独是人的本性。我突然喜欢萨特的一句话：人根本无法消除焦虑，因为焦虑就是人本身。
窗外，杂芜的的雨声像燃烧的火焰，噼哩啪啦压顶而下，夹带着金属滚动的声音，像疾驰的战车，轰隆隆驶向远方。当我意识到这是一场大暴雨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世界正在经历一次难产。闪电犹如宫缩，雷声则是呼号，大暴雨还夹带着汗水与泪水。这种奇特的想象让我精神振奋。在那一瞬间，这一场大暴雨变得不可遗忘。
其实，生命中让人铭记难忘的，不仅是事物。流逝的时光同样回味无穷。在杂芜的雨声里，我打开音乐，听到的是“声音碎片”。或许，一个人在找不到完整的世界时，只好无可奈何地面对精神的破碎状态了。
“声音碎片”是一个前卫的摇滚组合，他们的音乐，最大的特点就是“破碎”。那是从中国摇滚废墟里生长出来的向日葵，全部的力量都源于那座废墟，他们正努力地《把光芒洒向开阔之地》，充满着对生活的领悟和期待。这样的音乐也许正是我心中的那片风景，没有人，没有尘土，也没有空气。
把自己浸泡在音乐的深处，成为至今我依恋这个世界的最好方式。同样的方式还有倾听杂芜的雨声。我相信杂芜的雨声里有一种深蓝的颜色，纯净质感，平实素朴，在形式上，在内容上，在所体现的层面上，都昭示出我所期待的东西。这种沉静的颜色缘于天空和大海，让我相信：梦幻是现实以外的另一种事实。
这样的雨声甚至让我有些着迷。雨声里穿梭的幻象，婉曲，畅晓。似醉非醉的交替，梦幻般地延伸着。像柳永笔下的宋词，带着恍若隔世的含蓄和饱满。尽管雨声里夹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杂芜，却有节制地让我感知事物的触须饱满丰饶地伸展着。
雨水打湿了许多事物。事物吸足了水分之后，往往也就显得沉重了。雨声里的杂芜，也仿佛浓郁的世俗人情，惟有时间积累起来的默契，留在了光影的时空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