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堂
每年的七月是暴发洪水的季节,今年不但没有例外,更是惊人地超出历史记录。湘,资,沅,澧四大水系全面暴涨,尤以湘资两系为最。洞庭湖是四大水系的注入地,这里抗洪抢险很快就从二级备战跃入一级,一场惊心动魄而又紧张有序的抗洪抗涝战斗打响了。我是泡着洞庭湖的水长大的,此时虽身在他乡而心却早已飞回了家乡,回不去就暗暗地为家乡人民捏一把汗吧。
暴风雨过去,烈日照射着湖湘大地,交通已经恢复,灾后的湘中湘北回归平静。我迫不及待地带着妻子踏上了归程。沿途经过湘阴的湘江大桥,俯视湘江的水还是满满的,前几天平堤的洪水下降了二米左右,从远处可以清晰地看得出堤边的防浪林和堤坝上被泥水染过淡淡的痕迹。
车跑得很快,一会到了临资口大桥,临资口是湘江支流和资江支流的汇聚口,合流后注入洞庭。临资镇位处湘滨垸的外巴围堤坝上,以前这里是一个三垸交界的交通枢纽,有轮番摆渡的大轮渡,来往人车非常多,商贾荣昌,十分的热闹。后来修建了临资大桥,轮渡失去它应有的作用被撤走了,临资镇也因地理环境的变化而变得愈来愈萧条。原镇大部分居民迁往县城关或岳阳,剩下一部分不愿外迁,甘愿寂寞,甘于清贫地守着这萧索残垣,深情不舍的家园,勉强度日。车行经临资镇背面的湘滨大堤,放眼只见临资镇街道此时仍然浸泡在汪汪的大水中,街道后边的良田被混浊的洪流淹没在静水深处。看到此情此景,我的心不禁一怔,这真是一场洗劫,苦煞了这里的人们!
临资镇与我家同在湘滨垸,年轻时我在这一带担过大堤。一想到大堤,思绪就回到了几十年前的一幕幕。它是从洞庭湖里围起来的垸子,是全垸民众经过几代人,几十年的艰辛努力用肩膀一担一担垒起来。那时一年二季的秋修和冬修,每一个劳动力都像越过沙漠的负重骆驼一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真的是一把泥沙一把汗啊!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起就会令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心痛。
车很快就到家了,只见邻里们都在忙碌着双抢。我走近正在晒谷的世婶,询问了一下情况。看着禾场上面那些青绿色的谷子问道,这么青的谷子怎么收了呢?世婶回道,没有办法啊,前几天大水都快平堤了,担心倒垸子只好冒着雨收了些中早熟以备万一。我无言以对,看着这些未熟的青谷子只有留下一声叹息。
我家也是靠近堤垸,临资口在湘滨垸的东边,而我们正好在垸的西边。离开世婶的晒谷场我径直去了堤坝上,一望无际的洞庭湖水波渺渺,天水相接。看着堤边的水印,感觉水位要比东边的稍微低一点。堤坝上防汛队员们正在紧锣密鼓地轮流巡查,坝上竖满了挂着电灯泡的竹竿儿,党员先锋队的旗帜迎风飘扬。我走近轮休的防汛队员并与他们攀谈起来。从他们口中得知,防汛工作严肃紧张,上面又不停地有人査岗査哨,而队员们也是自觉自愿没有半丝懈怠,组织工作做得非常好!是的,我能从真诚的交谈中看得出他们说的是都真心话。后又从他们口中得知,堤坝修得好,很结实,连一点渗水都没有!没有一点渗水?我感到有些惊讶,印象中的孩提时代,我看到每当涨大水时,防汛队员在堤坡堤脚挖渗水沟的情境,只要发现及时,防御得当是不会出现险情的。我又想了想,是的,大约在九零年左右湘滨垸全垸曾做过一次堤垸的堤坝高压灌浆工程,当时并不懂得那么做能对大堤有什么好的作用?现在才发现灌浆的作用就完美体现出来了,真是未雨绸缪啊!
邻居故保叔也从岳阳的儿子那里回来了。前几天我还在朋友圏看到他儿子腾芳发的照片,老人冒着雨水去洞庭湖边看水的情景,我带玩笑地留言:故保叔,家里的水比岳阳还大呀,您还不赶紧回来抗洪抗涝呀!见到故保叔我又调侃他老人家:抢险的时候您不回,等水降下了你就回来了,早点回来的话您还可以上堤去帮忙防汛,能起点作用不?老人那张憨厚朴实地脸笑了笑,说,要是还能上堤防汛抢险那就好啰!像故保叔他们这一代是除了农事一辈子都爬在这圈大堤上的,现快八十了,只要还有余力都会毫不吝啬,愿意献出自己的力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长在这里,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即是年年饱受洪水的侵扰也丝毫不减人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今晨我离开家乡回长沙,一路上汽车穿梭在林阴的马路,凉风吹拂,好不清爽,不一会便深深地陷入思考中。社会经过几十年的经济发展,一切向钱看,在到处嚷嚷人心不纯不古,官员不清不廉,党员不姓党的今天我从家乡的抗洪救灾的战斗中闻到了一方纯朴的泥土气息,是那样的纯真,是带香的芬芳。只要这种气息尚存,精神永在,八百里的滔天洪水就会变成孕育洞庭湖人的甘甜琼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