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虽然从小生在农村,但却没有太多关于摸鱼抓蟹的乐趣,因为他所在的村子藏身在一片连绵大山的顶上,距离村子最近的河沟也有两三个小时的脚程。这对于一群八九岁的孩子来说是一段遥远的路程,也有着挨家长骂的风险。
小安只见过几次螃蟹,他的二姨嫁到了河边一户人家,每年放长假,他都被允许去二姨家玩,他最喜欢和二姨家俩个哥哥一起去抓螃蟹。在他眼里,螃蟹就像是从石头下面凭空长出来的,在河滩旁边搬开一块石头,石头下面的泥沙会被扬起来,在水流中打漩涡,稍等片刻泥沙被水冲走,便会看见几只青黄色的腿在石头窝里扑腾,这时只要扣住它的背甲,就可以抓起它而不被夹到。但是这只适合浅水区,水深了就得趁着泥沙还没被冲尽就伸手在浑水中摸,否则螃蟹就会在泥沙的掩护下逃走。小安是不敢去摸的,一是怕螃蟹太大夹住手,二是怕石头下面那漆黑肥硕的蠕虫。哥哥们叫他螃蟹虫,说是会在螃蟹睡觉时从螃蟹眼睛钻进去吃螃蟹,直到吃得只剩下一具躯壳,吃得自己身躯变大好几倍。
小安和许多男孩子一样,觉得这种浑身甲壳的生物非常酷,他每次都会让哥哥们帮他抓几只带回家养,可是总会被爸爸带着瓶子一起丢掉。
一次小安去找小真和小恭玩儿,看见他们兄弟俩人蹲在大路旁水沟的一棵黑皮大柏树下找什么东西。
小安问他们在干什么,他们俩人用狡黠的目光看着小安,笑嘻嘻的说里面有螃蟹。
原来这条水沟里面有一处低洼的地方,是有几块大青石板围成的,由于在大树荫下,使得这里常年有一窝清澈的水静静地卧在这里。
小安很是好奇,凑近一看便没了兴致,这一窝水不过脸盆大小,清澈见底,倒映着大柏树深绿色的枝叶,还映着他们三人童稚好奇的脸颊。
小安不相信这里面有螃蟹,他问小真,小真说确实有,不信可以问问小恭。小安是十分信任小恭的。小恭咧了咧嘴,含糊地说:“嗯......有哦......以前我和小真还看见过呢”
小安还是感觉他们兄弟俩在逗他,问他们那为什么没看到。
小真说可能是躲起来了,也可能是跑了或者死了,反正确实是有的。
但他们兄弟俩人好像对这个小水潭中那酷酷的小生物完全没兴致,小安很奇怪,觉得有诈。
很快他们俩兄弟就提议去田里面玩打僵尸的游戏,小安最后扫视了那个小水潭一眼,就跟着去路边上折树枝当武器去玩他们自创的游戏去了。
小安一直对这个小水潭里的螃蟹念念不忘,但他不想再去问他们兄弟俩,他只得一个人路过时偷偷去看一眼,每次看到的都只有倒映的大柏树像一把伞撑在天上,自己在伞下向水下面看,一脸好奇与不解。他在想会不会有螃蟹也一脸疑惑的躲在水下面看他。
许多次无功而返后,他便开始思考那天他们兄弟俩那狡黠的神情,和那句“反正确实是有的”
最终他只得出一个结论,他被耍了,他们兄弟俩串通逗他。
于是小安也对这潭水没了兴致。但这件事他却一直默默记得。
后来有人要在路边修房子,那颗大柏树被砍了,躲在树荫下的那一潭水也消失在了日光下。
许多年后,小安和小真小恭三人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三人都还是好朋友,邻里都说他们三人是穿连裆裤长大的,比亲兄弟还亲。
然而他们再也没有兴趣一起在田里面玩自己自创的游戏,那块田也成了一片小树林。
小安已经读大学了,小真和小恭兄弟俩初中就辍学了,外出打工,年长的小恭一出门便是八年没回来了,小真每年过年会回来找小真玩几天。
那条沟已经被村里改造了,砌上了石块,抹上了水泥,那颗大柏树连树桩都没有剩下。
新修在沟旁的房子里许多小朋友在低头玩着手机,从不在田野奔跑嬉笑。
现在小安和小真都已经满脸胡渣了,而小恭已经八年没见面了。
一天小安和小真在路旁散步,小安指着沟笑着问小真还记得那个水潭不,他和他哥以前逗过他说里面有螃蟹。
小真却一脸严肃说真的有,不信去问小恭。
那个水潭里面到底有没有螃蟹呢?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但现在都好像没啥关系了。
小安知道如果他发微信去问八年没见的小恭,小恭也会含糊地回答到。
“嗯......有哦......以前我和小真还看见过呢”
可能是躲起来了,也可能是跑了或者死了,反正确实是有的。
可是到底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许多童年的疑惑永远不会解开,但它会默默藏在心里,成为记忆里那一窝不起眼的却神秘美好的水中那只若有如无的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