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收拾好,十平米左右,一栋高层住宅楼某个狭小的卧室。
斜靠在窗边,看这夜色,如同看自己和这世界的关系。
而此刻这世界恍然无知,凌晨三点的夜色,正覆盖着整座城市。这夜色,想幻想,包含所有。这时候,恐怕全程没几个人醒着吧。
不错,天气预报说的真没错,全北京城正在飘着鹅毛般的雪片,整个世界静的可以听见每片雪花落地的轰响。
有在那么一两秒的妄想中,眼前的卧室,又不止十平米那么小,甚至能成为另一个世界。想为他起个名字,于是小心地找。踮起脚,左顾右盼,闭眼躲闪,避开脑中有些词,翻找那些让人呼吸顺畅的词,想起了久违的这个,赤子之心。
这是最初的一晚。
这是最初倚在窗边的斜姿,思量自己与这世界的关系:子集与全集的关系?
这是最初打量赤子之心的眼神:墙清,白色,灯光微暗起了薄雾,一排亲手组装的书架,也是白色,上面堆着试图跨越各领域的书。
这是自己亲自动手去打造的一小间“赤子之心”。选灯时,不要照的房间雪亮,留点幽暗。得有书架,书架上要杂,要美味。打开那些封皮,钻进一个隧道,渐渐生出翅膀,飞往那色彩斑斓的另一个世界。
凌晨三点,在新打造的“赤子之心”里,她想起了远方的家人。只是再过几个小时后,赤子之心,家人,另一个世界······这些词将会遁形,她将洗脸,化妆,她会整理好衣领,她拿上手机和地铁卡,她拎着笔记本,面对袭来的另外的那些词,面对一个格子间。
她将从人贴人的地铁大狱,从成千上午的人流大军中杀出一条钻出地面的路,阳光迎面猛地晃闪过来。她穿过层显高贵的写字楼大堂,侧身挤入电梯,盯着暗红光闪烁的楼层号,然后走向格子间。
像小学时的田子抄,格子如出一辙,面积两三平方。格子间里的人,面对一台电脑,屏幕赤白。桌上一盆绿萝,吸着电脑散出的辐射,从心衰老。左手手机,右手鼠标,再右首是电话。眼睛死盯着屏幕,时不时邮件、电话穿插进来,有的掀起小小涟漪,有的搅起波澜,进而激起薄嗔、愤懑、搏杀之心。
总有一天,对大多数人来说,“长大”就是等于找个格子间,为稻梁谋。如此越过中年,渐渐发福,油腻,发际线上移。
每天忙忙碌碌,究竟来这里来做什么?又为什么,和这么一群人日日贴面?是否也经常在深夜被这样的问题折磨。
是否还会想起明媚的四月在田间地垄上追赶一只怎么也追不到手的蝴蝶?那是总感觉仰起头望着天有无穷多的可能。
是否还会想起十几岁时与他,或是与他擦身一隙间蹿起的委身欲望?是否回想起北京西山上与老师认真讨论时涌起的凌云大志?
曾几何时,这些美好与梦想都被藏于心底,落满了灰尘。每天如同一条微不足道的虫子一般,在这滚滚洪流的世间,奔波忙碌,忘记了思考。是否会在某一时刻,那落满灰尘的梦想,能重见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