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安静,每日清晨都是被鸡鸣唤醒。不知道是距离小城多远的公鸡,如此的敬业。惺忪睡眼的时刻,我总是能轻松地把思绪抛远,像是河边撒开的轻网,扑簌簌落入水中,或是网罗几条不甘心的肥鱼,或是一无所获。听过了多少的鸡鸣,才会发现,鸡也是有方言的。不同地点的鸡鸣声,是不同的,皖北的鸡鸣,悠远却不高亢,仔细想想,和这里的方言确实有几分相似。大概是这里水土供养的万物,都染上了水土本身的痕迹。
皖北的方言与河南、山东类似,来之前以为自己可以听懂,等到了才发现,城市化的方言,和真正的、有着乡土味的方言,绝不相同。什么菜,还是在当地吃最好;什么样的方言,还是在当地听最正宗。而这正宗的感觉,不仅仅是声调的变换、语速节奏的把控,其间口腔肌肉的调用,绝对是让外人难以真正掌握的。皖北的方言吞音很频繁,喉音略多,很是锻炼人的听觉神经。
不过,在将近一个礼拜的灌音中,我似乎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方言,甚至也可以并无压力的假装一个会说方言的人。语言的神奇,就在于身临其境而无师自通。
这里的安静,不仅在于可以每日听到鸡叫鸟鸣,还在于流过的河。在一般的小河里,是看不到水的流向的,四通八达却不知道奔向何方,是真正的平原。平原的一大景观,是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农田,正值春末,抽了穗的小麦随风舞荡,风吹麦浪,再裹一鼻腔小麦青青的气息,心旷神怡。
因为是平原,所以时常有风,和西安沉静的盆地不同,皖北总是有着让树叶不停鼓掌的风。不大,却不竭。阳光也烈。再配上略显碱味的水,让我总觉得当地人小麦色的肌肤就是它们的杰作。甚至他们圆润方正的脸庞,可能也是这风的结果,没有棱角。
肤色是不是因为略显碱味的水的结果,这种猜测总是太过主观,可是食物的颜色和口味,水一定是一个重要因素。这里一个非常常见而又特色的食物,称之干扣面。面条色泽也是小麦色略深,佐以黄豆芽还有豆芽汤,压制了水的碱味,召唤出面条中一种特别的味道。而且,我还固执地猜测,这里的水质非常适合芝麻的生长,因为这里的另一个街头巷尾闻名的小吃,烧饼,脸上可全是芝麻。还有本地月饼,大手掌一般的饼面上,也全是芝麻。还有其他特色的小点心,掏果、丰酥、蜜三刀也总是和芝麻配伍。偷偷地忖度食物的意义,再也没有比这更愉悦身心的事了。
不过,除掉我自己的涎虫,也是因为这里大路小路、街头巷尾的小吃,太多了。通往外地的大路边上,有地锅卤菜围成一堆;市中心的步行巷道里,也是斩鸡烙饼热闹非凡。这里的城市不是城,而是市。路边除了各种食物,还有各种小商品、衣服、玩具兜售,非常市。市的繁荣,一个直接的意思是大家满足于现有的生活,所以对于城市的更新和改造,想必不会热衷。因此城市里很多的景象,还是近于九十年代。结果是,民俗的风味,也更纯正。
还能够见识到这里的民俗,我是庆幸的。当然,同样希望这里除了民俗,还有真正富足的生活。
说到民俗,这里是老子的故乡,有许多有关老子的遗址和故事。比较有趣的一个是,这里的李子不叫李子,而叫“辉子”,是为了避讳老子的姓而命名。我想全国也就此地有辉子这种叫法吧。
静静的皖北,什么都是静静的,只有停下来,深深地呼吸,才能品到它骨髓里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