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冬日最冷时,便纷飞漫天,大昭高檐之处望去,皑皑无际,市巷自是空寂无疑。平日熙熙攘攘的市街尽头,钟鼎鸣食处,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锻石雕砌而成。肃穆的郡君府中,自有一处园子与这压抑静寂的府邸不合。轩庭海棠树余株,扶疏摇曳,皆百余年物,又名海棠园,“汝若能香,当以金屋贮汝”,园子里有个长不大的孩子,园子外有个暖不热的公子。那孩子生得侏儒丑怪,偏偏喜缠着少年郎。
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的少年,长发如墨散落在玄衣上,只微用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跟这寒雪一样冰冷的气质!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遍布雪籽,“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则正射着这满天布地的雪光,墨玉色眸子闪烁。
“怎知冬日的她,亦是无情物,如若抵挡不住她的严寒,必将葬生与她,只得一具冰冷寒物。”乔郡君看着漫天的风雪道,无奈中些许不服。
“郡君,怎又立在那寒风口处,甚是伤身。”老妪劝说着,边将玄黑大麾披在了郡君的身上。
“哥哥~”三寸丁趟着皑雪,欣愉至极,小小的身子,远远看去似乎只是凸出的小雪堆。郡君望着这唤自己一声哥哥的小人,眼眸里意尽微澜。“本君饿乏了,去叫膳房准备些热食。”支开老妪后,乔郡君从庭中站到了阶上来,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自成一道风景。不安分的雪籽散落在如瀑的发上,在至灵的路上,一不小心白了头。
远处的三寸丁不知何时到了郡君近旁,黝黑黝黑的眸子盯着少年,“哥哥,白头了,白头了……”稚嫩的声音充斥在冬日的园子里,云暗霰微,旋闻蔌洒。三寸丁伸手想为兄长掸却发上的雪籽,奈何身高不够,郡君又睥睨高处,一丝异样的感觉闪过。
“郡君,您怎恁站到这风雪中去了,要叫公主看见了,又要折煞老奴这身了……”
“好了,莫叨唠了,本君这就上来。”抬脚往庭上转去,不料衣角被人揪住。郡君瞥去,三寸丁小小身子在雪中缩成了一团。“不饿么?”小人一抬头,迎上了灿烂千阳。
“哥哥,我这身可好看,是婆子仿着外面的女子新兴的花样给我做的。”三寸丁围在炉旁转了几圈。“你生得不好看,衣服再好看也没用”清冽的嗓音似想打破这小人遥遥的期冀,三寸丁却早已习惯郡君的无情,还是自顾自地念叨着。
“三娘!郡君已经困乏了,你莫在这胡闹”老妪忍不住插嘴“让公主看见,又得受罚……”一听见“公主”二字,三寸丁老实地跟待宰的小羊羔般,郡君看到这情景,嘴角不觉地上扬,似冬日里射入的斑斑点点细碎阳光,让看的人也暖了一番。
他也有些倦意了,准备就寝,就抱起地上那小人,预备扔给宫女。小孩儿却伸出两只触角一般的手,紧紧地抱住少年的脖子,趴在他耳畔,轻轻道:“哥哥,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郡君微微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又想抄《女诫》?”
三娘比乔荷(乔郡君)小四岁,从小便个子极小,为人陋颜,只是不知为何,投了这古怪郡君的缘,自己亲自养在身边,闺阁摆设,文学教养,琴棋书画,从不假他人之手。上回雨天去趟水,结果掉进了塘里,乔郡君救起后便在床上卧了几日,华国公主一气之下要处死这小三寸丁,郡君拖着病身保下了她,回园子后就让其罚抄《女诫》。
众人皆知,依照乔荷的冷淡性子,绝不是对这异母妹宠爱过分,而是对她有所考量,预备养好了,日后派上大用场。在大昭,女孩儿也不过是爹妈生多了的东西。谁知这三娘竟如此不知情形,偏欢喜赖皮着自己这异母的兄长。
望着三寸丁灼灼的目光,乔荷竟鬼使神差“说来听听”,得了允后,三娘狡黠道“哥哥,我们去堆雪人吧,这满园的海棠太孤独了”三娘见兄长未置一词,又接道“不然,哥哥这觉怕不安稳了”,小孩子狡猾地笑。“好,顺带百遍《女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