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军事新闻的朋友估计经常会被这样的标题所吸引：“各国女兵靓丽风采”、“某国潜艇首次接纳女性艇员”、“某自卫队现首位女舰长”、“某部女子导弹连苦练精兵”等等，似乎只要女人穿上军装就能成为新闻。也难怪，在普通人的观念里当兵打仗始终是大老爷们的事，至于花木兰、穆桂英一类的女英雄毕竟只是极少的历史特例。

不过，被称为“战斗民族”的俄罗斯人大概会对这类新闻表示不屑一顾：“这也算新闻？我们俄罗斯女人早就扛枪杀敌了！”此言不虚，俄国人向来彪悍，俄国女人同样充满血性。早在一战末期，俄国政府为了鼓舞前线士气，特意组建了一个女兵营上前线。到了卫国战争时期，苏联政府更把女性参军的光荣传统发扬光大，在战争期间有超过80万女性入伍，她们不仅活跃在通信、医疗、宣传等勤务部门，更是直接拿起武器和男兵们一起与法西斯侵略者展开搏斗，她们当中涌现出女炮手、女坦克手、女狙击手、女飞行员等等，特别是在女飞行员群体中还出现了史上罕有的女性空战王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本文的主角，莉迪娅·弗拉基米洛芙娜·利特维亚克（Lidiya VladimirovnaLitvyak），这位空中巾帼英雄至今仍保持着世界空战史上的几项记录：首位击落敌机的女飞行员、首位女王牌飞行员和击落敌机最多的女飞行员。

■在卫国战争期间，苏联女兵列队接受检阅，在战争中有80万苏联女性参军入伍，与法西斯侵略者展开英勇无畏的战斗。

莉迪娅·利特维亚克于1921年8月18日出生在莫斯科的一个犹太人家庭，自幼就酷爱飞行，在14岁时就加入航空俱乐部学习飞行，15岁时就完成了单飞，在从赫尔松航空学校毕业后成为加里宁航空俱乐部的一名飞行教员，到1941年6月战争爆发时，利特维亚克已经培训了45名飞行员。

■莉迪娅·利特维亚克出生在莫斯科，左上图是1925年利特维亚克4岁时的留影，右上图是正值花季的利特维亚克，十分俏丽动人。

■利特维亚克在航校学习时的留影，容貌姣好，长相甜美。

■利特维亚克在航校学习时接受教练的指导，她在战前不仅掌握了飞行技术，还获得了飞行教员的资格。

卫国战争爆发后，还不到20岁的利特维亚克报名参军，军方最初以经验不足为由加以拒绝，但她故意夸大了自己在战前的飞行时间而顺利入伍，加入了著名的第586女子歼击航空兵团，该团于1941年10月成立，隶属于防空军部队，该团的飞行员全部是女性，基本是上战前航空俱乐部的教员或学员，利特维亚克在第586团掌握了雅克-1战斗机的驾驶技巧和空战战术。苏军高层最初只计划将让女飞行员们执行后方守备任务，1942年5月，第586团被配属于防空军第144歼击航空兵师，部署在萨拉托夫，保卫当地的铁路枢纽。1942年夏季，利特维亚克在萨拉托夫上空完成了首次战斗出击。有资料显示，利特维亚克在萨拉托夫驻防期间曾与战友合作击落1架Ju 88，但这个战果未被官方确认。

■第586女子歼击航空兵团的女飞行员们，她们身后是一架雅克-1战斗机。

■利特维亚克加入第586歼击航空兵团后的留影，她是这个特殊航空兵团中最优秀的飞行员之一。

1942年8月，为了补充斯大林格勒前线航空兵部队的人员损失，苏军高层同意从第586团抽调4名技术最出色的女飞行员派往一线参战，于是利特维亚克与别利亚耶娃（Belyaeva）、布达诺娃（Budanova）、库兹涅佐娃（Kuznetsova）一起被调往西南方面军编成下的第437歼击航空兵团，前往伏尔加河前线参战。当她们抵达第437团在伏尔加河东岸的前进机场时，发现部队已经撤离，德军正在逼近，她们迅速转移到另一个机场才得以同部队会合。四位靓丽的女飞行员在一群男飞行员中间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当然也有人对她们的作战能力心存疑虑，但是她们很快就用战绩证明了巾帼不让须眉。

■1942年夏季，第586团抽调4名优秀女飞行员增援斯大林格勒前线，这幅照片是其中三名飞行员在研究飞行计划，自左向右分别是利特维亚克、布达诺娃和库兹涅佐娃。

1942年9月13日，利特维亚克驾驶编号为“白色02”的雅克-1升空作战，这是她在斯大林格勒前线的第二次出击。当天，第437团的4架雅克-1在丹尼洛夫少校率领下与占有数量优势的德军机群遭遇并爆发激战，在缠斗中利特维亚克锋芒初现，首先击落1架Ju 88，取得了个人的第一个空战战果，同时也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击落敌机的女飞行员，随后她又打掉了1架正在追击别利亚耶娃的Bf 109G，以双杀战绩开启自己的空战胜利记录。那架Bf 109的飞行员跳伞被俘，在审讯中苏军得知此人是JG 53联队第2中队的埃尔温·迈尔参谋军士（Erwin Maier），是一位拥有11个战果，曾获颁铁十字勋章的王牌飞行员。迈尔要求与击落他的苏军飞行员见面，当一位年轻姑娘站在他面前时，迈尔以为苏联人在开玩笑，但是利特维亚克向他详细描述了交战细节，这位德国王牌不得不承认自己败在一个女人手下。初战胜利让所有人都对利特维亚克刮目相看，上级称赞她是一位“极具主动性的战士和天生的战斗机飞行员”。

■一架被击落坠毁的德军Ju 88轰炸机的残骸，利特维亚克的第一个个人空战战果就是1架Ju 88。

首胜次日，利特维亚克又与布达诺娃合作击落了1架Bf 109，随后在9月27日又击落了1架Ju 88，当时这架敌机的自卫火力击落了第437团团长M.S.赫沃斯杰尼科夫少校（M.S. Khvostnikov）的座机，之后她又与别利亚耶娃合作击落了1架Bf 109，使总战绩达到5架。此时，利特维亚克已经成为斯大林格勒战场上的知名人物，由于她的昵称“莉莉”（Lily）在俄语中是百合花的意思，“百合”成为她个人的无线电呼号，她因此得到了一个动人的绰号“斯大林格勒的白百合”。关于这个绰号还有另外的说法，一说利特维亚克在得到上级允许后在座机上涂绘百合花图案作为个人标志，还有说法是她每次出击时都会在座舱里插上一束洁白的百合花，这些说法为这位女飞行员的传奇人生平添了几许浪漫色彩。值得注意的是，欧洲和北美地区的英文出版物在首次介绍利特维亚克的事迹时将她的绰号译为“斯大林格勒的白玫瑰”，并且流传甚广。

■利特维亚克在斯大林格勒前线的两幅留影，她的飒爽英姿成为前线部队的一道靓丽风景线，被战友们亲昵地称为“斯大林格勒的白百合”。

利特维亚克等4名女飞行员并未在第437团停留太久，因为该团主要装备的机型是拉格-3，而非女飞行员们习惯驾驶的雅克-1，因此她们在1942年10月被调入精锐的近卫第9歼击航空兵团，继续在斯大林格勒的天空中征战。在这个王牌群集的战斗团队中，利特维亚克依旧表现积极，在10月10日曾出击5次，执行护航任务，丝毫不输男性战友。有资料显示利特维亚克在1942年12月在己方机场附近击落了1架Do 217，但这个战果并未得到确认。如果计入这个战绩，截至1942年底时，利特维亚克已经参加了20次空战，取得了4个个人战果和2个集体战果。1943年1月，近卫第9团开始换装P-39战斗机，利特维亚克等女飞行员再次因为机型的缘故被调往第296歼击航空兵团（后为近卫第73歼击航空兵团），在那里她们可以继续驾驶雅克-1。

■1943年时利特维亚克头戴飞行帽在雅克战斗机前留影，她和其他女飞行员一道用战绩证明自己绝对不逊色于男战友。

1943年2月11日，利特维亚克在空战中再度收获战果，击落1架Ju 87，这是她的第5个得到确认的个人战果，从而成为人类空战史上首位女性王牌飞行员。在此之后又她与阿列克谢·索洛马京上尉（Alexei Solomatin）联手击落了1架Fw 190。2月23日，利特维亚克获得了第一枚勋章——红星勋章，并晋升空军少尉军衔，同时她还得到了执行自由猎杀任务的资格，这种任务一般是由那些富于经验的尖子飞行员执行的，这无疑是对利特维亚克能力的最好肯定。在出击游猎时，利特维亚克通常作为资深飞行员索洛马京上尉的僚机，后者当时已经是击落12架敌机的王牌。两人联袂出击，并肩战斗，在战友情谊之外情愫暗生。在某次空战后，索洛马京送给莉迪娅一柄有精美手柄的小刀，而莉迪娅也将一张笑容甜美的个人照片相赠，索洛马京每次出击都把照片夹在座舱的仪表板上，两人后来订立了婚约。

■1943年初，利特维亚克在第296歼击航空兵团驾驶的“黄色44”号雅克-1战斗机。

■这幅画作展现了利特维亚克驾驶雅克-1战斗机飞翔在斯大林格勒上空的场面。

■利特维亚克的未婚夫阿列克谢·索洛马京，他第296歼击航空兵团的一位王牌飞行员，拥有17个个人战果，于1943年5月因飞机失事而牺牲。

■在战斗间隙，利特维亚克（中）与战友们在一起愉快地合影，在她身边趴在汽车上的人就是她的恋人索洛马京上尉。

1943年3月22日，第296团的6架雅克-1在顿河畔的罗斯托夫上空拦截数十架德军轰炸机和战斗机组成的大编队。在空战中利特维亚克首先击落1架Ju 88，但随后遭到德军护航战斗机的攻击而负伤，她忍痛驾机展开格斗，成功击落1架Bf 109。在返航途中，利特维亚克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只能迫降在敌占区，附近的德军闻讯而至，准备活捉她，千钧一发之际1架伊尔-2强击机前来援救，它先以猛烈的扫射驱散德军，迫使他们寻找掩蔽，之后紧急降落在利特维亚克身边，机组成员将受伤的女飞行员抬进座舱后立即升空，返回机场。这是利特维亚克在战争中第一次负伤。

■这幅画作表现了利特维亚克驾驶“黄色44”号雅克-1战斗机在空战中攻击1架德军Ju 88轰炸机的场面，在她的战绩中有4架Ju 88。

■利特维亚克驾驶的雅克-1战斗机启动引擎，准备升空作战，她在前线部队中始终是一位表现活跃、积极参战的飞行员。

利特维亚克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才康复，于5月初返回部队，并且很快再次取得胜利，在5月5日和5月7日各击落1架Bf 109。然而，在5月21日，利特维亚克遭受了最沉重的打击，她的未婚夫索洛马京大尉在为全团进行示范飞行时发生事故，在全团战友和爱人面前坠毁身亡，当时他已经取得了17个个人战果和22个集体战果，在5月1日刚刚荣获“苏联英雄”称号。根据利特维亚克的机械师在战后的回忆，在那段时间里利特维亚克陷入深深的悲痛，除了升空作战几乎什么都不想。

■1943年夏季利特维亚克的戎装照，胸前佩戴着红星勋章和近卫军徽章。

■1943年利特维亚克身穿便装拍摄的照片，在上衣衣领上佩戴着红星勋章，和所有青年女性一样，利特维亚克也喜欢漂亮衣服，即便在战时也是如此。

1943年5月31日，利特维亚克主动请缨执行击落德军炮兵观测气球的艰巨任务，之前也有几名飞行员尝试攻击，均为德军密集的防空炮火所阻。团领导最初拒绝了利特维亚克的要求，但她坚持请战并提出了自己的计划——首先飞越战线，然后从敌军纵深方向发起奇袭，最后获得批准。利特维亚克的计谋取得了成功，德军没有注意到来自身后的攻击，她从背对太阳的方向接近目标，一击中的，这次出色的战斗为利特维亚克赢得了一枚红旗勋章。

■1943年5月31日，利特维亚克出奇制胜，成功击落了德军的炮兵观测气球，并因此荣获红旗勋章（左），右图是她获得红旗勋章后拍摄的肖像照，胸前佩戴着近卫军徽章、红星勋章、红旗勋章和保卫斯大林格勒奖章，此时她已经晋升空军中尉军衔。

1943年6月13日，利特维亚克被任命为近卫第73团第3中队的分队长，晋升空军中尉军衔。7月16日，利特维亚克率领6架雅克-1截击30架Ju 88和6架Bf 109，在空战中她取得了新的战果，击落1架Ju 88，与战友合作击落1架Bf 109，但她的座机也被击伤。利特维亚克驾机迫降在己方战线一侧，尽管身负轻伤，她拒绝前往后方医院治疗，坚持留在前线。在7月19日和7月21日，利特维亚克的战绩薄上各增添了1架Bf 109，此外有资料称她在7月31日击落了1架Bf 109，并合作击落另1架Bf 109，但这两个战果并未得到确认。在这段时间里，利特维亚克又承受了另一个痛苦，她最好的朋友和战友布达诺娃在7月19日的空战中牺牲。布达诺娃也是一位技术高超的飞行员，其个人战绩为11架，是仅次于利特维亚克的第二号女王牌飞行员。

■1943年5月，利特维亚克（左）和她最亲密的战友布达诺娃（右）的合影照片，她们是空战史上仅有的两位女性王牌飞行员，布达诺娃的个人战绩是11架。

痛失爱人和密友的利特维亚克将悲痛转化为战斗的力量，不知疲倦地升空出击。1943年8月1日，利特维亚克连续出击，为前往顿巴斯攻击德军部队的伊尔-2机群护航，并在空战中击落1架Bf 109，又与战友合作击落另1架Bf 109。在当天的第4次出击中，利特维亚克在米乌斯河上空发现一个德军编队并发起攻击，在激战中失踪，未能返航。一位当时与她一起参加战斗的苏军飞行员伊万·鲍里申科（Ivan Borisenko）报告说，他最后一次从云层间隙看到利特维亚克的雅克-1时，她正受到8架Bf 109的围攻。

利特维亚克下落不明，被列为失踪人员，而再过十几天就是她的22岁生日。可以肯定的是，利特维亚克在8月1日的空战中被击落了，根据德军方面的记录，有两名德军飞行员有可能击落了这位杰出的苏军女飞行员，一位是JG52联队第1中队的汉斯-约尔格·梅克尔上士（Hans-Jörg Merkle），他宣称当天在德米特里耶夫卡上空击落1架雅克-1；另一位是JG3联队第7中队的汉斯·施勒夫少尉（Hans Schleef），他宣称当天在米乌斯河前线击落1架拉格-3，而这种机型与雅克-1很相似，常常混淆。

■JG3联队第7中队的汉斯·施勒夫少尉，他是两位可能击落利特维亚克的德军飞行员之一。施勒夫于1939年加入德国空军，先后在JG3、JG5、JG4联队服役，也是一位顶尖王牌，在1944年12月31日阵亡时已经执行了500余次战斗任务，确认战果达到99架，获颁骑士十字勋章，最终晋升空军中尉。

关于利特维亚克的最终战绩在苏联官方档案中没有确切记录，在战后的研究中有各种说法，比如5个个人战果和3个集体战果，也有6个个人战果和6个集体战果，目前比较公认的战绩是12个个人战果和4个集体战果，她个人击落的敌机包括7架Bf 109、4架Ju 88和1架Ju 87，与战友合作击落的敌机包括3架Bf 109和1架Fw 190，另有1个侦察气球，出击次数为168次。不过，根据各种资料综合考察，连同未确认的战果在内，利特维亚克的总战绩可能多达21架。

在利特维亚克牺牲前，她已经因为表现出色而获颁红星勋章、红旗勋章和一级卫国战争勋章，并被上级推荐获得“苏联英雄”称号，但由于这一最高荣誉不能授予失踪人员，这项提议被搁置了，还有谣言说利特维亚克被击落后受伤被俘。战后，利特维亚克的战友和亲人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她的下落，最终于1969年在她当年失踪的德米特里耶夫卡的一座集体墓地中发现了她的遗体。调查表明利特维亚克是在空战中被击中牺牲的，这个结论迟至1988年底才得到苏联官方的确认。1990年5月5日，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签署命令，追授利特维亚克“苏联英雄”称号，同时追授列宁勋章和金星奖章。尽管战争早已结束，利特维亚克浴血奋战、竭力保卫的苏维埃联邦也已不复存在，但是这位飞行女英雄的事迹将被俄罗斯人一直传颂下去，就像一朵永不凋谢的白百合绽放在碧空之上。

■作为史上战绩最高的女王牌飞行员，利特维亚克在世人眼中永远充满了传奇色彩，上图是后人根据他的战时照片绘制的彩色肖像画，妩媚中透出坚定。

■上图是今日在德米特里耶夫卡某纪念陵园中安放的利特维亚克的今年铭牌，这位为保卫苏维埃祖国而牺牲的女英雄将永远受到俄罗斯人的缅怀。

■后来出版的记录苏联女飞行员战斗事迹的书籍《空中胜者》的封面，采用了利特维亚克（左）和布达诺娃（右）作为封面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