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和雪(五十一)

林若莞被文刀突如其来的挽留羞红了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文刀勉强撑起自己想要抱她,林若莞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碰在桌子上无法后退,只好一把推开文刀冷冷地说,你喝醉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文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发起了呆,忽然又再次发起酒疯一般地扑向林若莞,自己从沙发上跌落下来,把林若莞扑倒在地,死死压住,林若莞用力挣扎抽出一只手,不等文刀有进一步的动作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喘着粗气,愤怒又惊恐地说,文总,你出入风月场所太多了吧?别把我当成跟你应酬的小姐们!文刀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身子向后瘫坐在地上,靠在沙发的角落,双手捂住脸,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看着林若莞说,对不起,语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疲惫布满血丝。林若莞见状心疼又气愤,忍不住抽泣起来,过了一会,忍住哭腔,又恢复平时的凌然之气,语气冷淡,说,你清醒了么?文刀被自己鲁莽的行为吓到酒醒了大半,搞不清楚自己刚才是借酒壮胆还是醉酒乱为,后悔不已,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点头,不敢看林若莞的眼睛。林若莞接着问,你知道我是谁么?你这一番胡闹算什么意思?文刀缓缓抬起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林总,你是林若莞,不是夜总会的小姐,我喜欢你。林若莞冷哼一声,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文刀说,就用这种方式喜欢我?您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文刀想要申辩,却只能说出个“我”字,接着连连叹气。过了一会,林若莞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说,文刀,我也不想在这端着,说实话,从第一次见你,就挺喜欢你的,可今天发生这件事,我不想我们的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可能之前我也有误导你的地方,让你觉得我很随便,挑明说,我们已经不是还能玩暧昧的年纪了,不想跟你只是这样。林若莞的三句“不想”像三把利刃悬在文刀头顶,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们微妙的关系分崩离析。林若莞起身,文刀神色焦急,可仍是开不了口。林若莞来到厨房接杯水放在文刀的面前,整理了一下衣着对文刀说,喝了酒多喝点水。你给我的印象一向是成熟稳重,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我希望你彻底酒醒之后,能够好好想一想,如果觉得那句喜欢我不是信口开河,再给我打电话,我等你。说完就离开了。文刀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耳边清晰地传来林若莞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他才似回魂,鼓着气喝光了满满一大杯水,沉浸在林若莞离去之后的迷乱,无法自拔。那晚窗外的蝉一直鸣到天亮。

熬过漫漫长夜,酒醒了过来,文刀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公司,他不好意思跟林若莞打电话,觉得昨天冒犯到她,只好满怀歉意很林若莞发了一条道歉的微信,林若莞没有回复。

在和林若莞相处的过程中,文刀先是对她作为公司领导人的狡黠和玲珑剔透心颇有警惕,后来因为撞见了自己前妻而慢慢开始取代孟栖迟成为自己能够寻求安慰的存在,他在林若莞的身上感觉到了令人安心的亲切感,他能放心地袒露自己的心声,她总能一阵见血地找到问题的所在。他也清楚地知道林若莞对自己有好感,而且俩人关系已经亲密到睡在一张床上的事都已经发生,按照自己的人生经验,昨晚的一切应该会发生的顺理成章,可林若莞出乎意料的剧烈反应让他始料未及。

正当文刀纠结于该如何向林若莞开口之时,母亲打电话告诉他他的父亲因为食道癌住院了。他请了三天假赶回了西安老家。因为怕父母担心,一直向家里瞒着自己和钟毓离婚的事,之前父母总会关心钟毓和自己过得怎么样,这次回家以后肯定瞒不下去了。文刀的父母这两年刚退休,两位老人平时就和亲戚朋友一起打打牌喝喝酒,父亲尤爱喝酒,也成了食道癌的诱因。母亲退休以后,生活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抱孙子,但文刀和钟毓迟迟不肯要孩子,她也曾怀疑俩人的感情是不是出了问题,但瞒着文刀偷偷给钟毓打电话时,钟毓还是表现得像一个好儿媳,她也就放下心来。

文刀赶到医院,母亲父亲躺在病床上,母亲陪在身边。母亲问起钟毓怎么没一起回来时,文刀说她工作正忙。父母表示理解,文刀详细了解了情况之后,把母亲拉出病房,尽管难以启齿,他故作镇静地告诉母亲自己离婚了,让她先不要告诉父亲。文刀母亲一向性格坚强,可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愣了一下,坐在了楼道的椅子上,问,你不是一直告诉我们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离婚了?文刀说,离婚一年多了,性格不合吧,没办法。本想过年当面告诉你们的,工作忙没回家就耽搁了。母亲说,那亲家那边?啊不,钟家叔叔阿姨知道么?文刀说,我跟他们谈过,同意了。我道了歉,请他们帮忙保密。母亲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我们也管不动你了,合着我们是最后知道的?钟毓多好一个姑娘,你说离就离了,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这一年多我跟她打电话,她都在帮你骗我?文刀点点头,不再说话,希望母亲能自行消化这些突变,他知道在父亲病倒的当口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母亲缓了一阵说,你离婚了,怎么安顿钟毓的?文刀说,我把上海的房子留给她,还有之前的大部分积蓄,当做补偿。母亲欲言又止,说,你爸爸突然病发,也是急需用钱的时候,不是说不该给姑娘赔偿,这是你欠人家的。你老实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文刀不敢告诉母亲自己患了脑瘤,摇摇头说,没有。爸爸看病的钱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文刀母亲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陪父母到中午,他出去买饭,文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陷入了真正的危机,新买了车,他现在手头根本没有更多的钱了。只好又瞒着父母把自己在武汉的房子挂在中介那里卖,希望能缓燃眉之急。但因为房子的位置并不理想,之后的一周几乎无人问津,这时他已经回到武汉,他忽然想起叶清曾经为了升级自己的工作室,向自己借钱,他背着钟毓借给了叶清,他其实不希望和叶清有太多的金钱往来,叶清是自己的纯朋友,不想跟他有利益纠葛。可现在自己不得不请他施以援手。他抱着碰运气的想法,给叶清打了电话,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联系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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