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庙院半个月了,天天盼着赶快剃度,早一天当和尚早一日清净,但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每日听到佛殿梵音清扬,看到僧侣巾衫飘飘,安祥徐步,把我羡慕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我就向一位法师打听咋回事,那法师瞧瞧我,朗然一笑,道:"还早呢,刚入佛门,就想剃度,哪有这等好事!"
他就耐心对我讲出家为僧的流程,第一步,先受三皈依成为一名居士,他问我皈依了没有?我摇摇头。又问我受五戒了没有?我摇摇头。他很诧异,问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想到出家呢?"然后他细心地为我讲三皈五戒的内容。第二步,是在寺院做行者,什么是行者呢?即是在寺院服侍大众,干杂活、脏活、重活、跑腿的活,以此来考验道心是不是坚固,要是坚持不下来,淘汰出局,熬过来了,才能剃度。考验的期限,少者三月,多者三年,就看你的表现了。听得我后脊直冒冷汗,腿肚发软,感慨道:"太恐怖了,说是出家,分明是卖身为奴嘛!"然后这位法师跟我讲"卖身为奴"与“发心修道”本质的不同。第三步,做行者这一关过去了,剃度之后,称为沙弥,还不算真正出家,要跟师父三年学律修戒,修习佛门规矩。佛门号称"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只有持律精严,才能变化气色,脱胎换骨。第四步,授三坛大戒,戒定慧三学具足,才是一个合格的僧人,然后习禅,明心见性,才有资格普渡众生。听这位法师层层解析,我才搞明白出家是这么回事。跟从前在电影电视剧武侠小说里的出家是两砝事,前者是编的是假的,后者才是真的,不是闹着玩的。最后,他鼓励我要我安下心,沉下气,发大誓愿,以苦为师,好好发心,师父自会给你剃度的。
谁知好事多磨,我跟那位来自天津的师兄,矛盾升级,二人势如水火,因为一件小事,把导火索燃爆了。他指使我清理佛殿,我三下五除二搞定了,他一边检查一边挑毛病。他把我拉到佛像身后,指责我只擦佛像前面,不擦佛像背面;只清洗供台上边,不清洗供台下边。他教训我道:"你洗澡时,难道只洗头脸,不洗身子?;你拉屎,莫非只拉屎,不擦屁股?"士可杀不可辱,这番话把我惹毛啦,我抄起一盆水直朝他脸上泼去,一顿飞拳朝他打过来,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京痞子,津嘴子,老子早受够了,打残你这个天津佬!"一下子引来好多人围观。有人向客堂报信,处理的结果是我不服管教,命令我立马卷铺盖走人。
被赶出山门,我悒悒不乐,一片茫然,流落街头,举目无亲。不知不觉来到城郊,登上赵州城墙。观城头落日,寒鸦万点,悲从中来,不禁怆然涕下。此时,有一位人影向我走来,走近一看,是一位中年道士,他询问我为何落魄至此?路逢知音,我向他一诉衷肠。听毕他抚掌一笑,对我讲:"俗言讲,胖和尚,瘦道士,小伙子,我观你头角峥嵘,骨格清奇,你本非佛门中人,不如随我修道炼丹去也,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我陷入沉思,他发现我心有所动,于是摇动璜舌向我展开攻心战术,先从佛道两家之优劣开始分析,佛家成佛要学八万四千法门,要修三大阿僧祇劫,修道只需修身养性即可成仙;佛门戒律繁复,道家戒律淡薄,最大优势是不忌口,吃肉饮酒享悠柔;学佛须苦行,修仙逍遥享清闲。一番话讲得我云开雾散,无量光明涌眼前。我决定改弦易张学道修仙了。
欢天喜地,我俩走下城墙,来到一个小酒馆用餐,鸡鸭鱼肉点了好几盘,还要一瓶衡水老白干,席上我吟了太白的名篇《将进酒》以庆贺知遇之恩:一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正在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时候,忽然发现我的那位同乡法师走进小酒馆,二人四目相对,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把把我拉出来,对我报怨道,找我好苦,要我回寺院认错,师父念我是初犯,定会开恩原谅我的,不由分说拽住我就走。那个道士赶忙阻拦,被法师骂个狗血喷头,骂他误人子弟。临别时,那位道士还对我赠言:“记住贫道的话,你与佛无缘,为师我在封龙山等你,我的手机号别弄丢了,常联系啊!”看到道士期待的眼神,听着他眷念的呼唤,我心中不免肝肠寸断。
法师闻到我一身酒气,往我嘴里灌一碗洗衣粉水,让我把酒气吐出来,领我回寺院安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