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津发生了大事情,武士四处奔走,一片混乱。听张贴告示的武士说,名主的孩子失踪了。这件事十分诡异,名主的孩子只有一岁,被乳娘侍奉喂养。夜晚,乳娘忽然在屋中昏睡过去,醒来时孩子已不见踪迹。因此乳娘还被降罪枭首。
名主张贴告示,立下重金寻求能人为其寻子,数日过去,有不少浪人都来报名,可都无甚本事,找不到孩子,甚至有人还被名主处死,再也无人敢随便报名。
名主播磨信哲看着抽泣的妻子,不由心头暴躁,这数天来的都是鼠辈,毫无本事,难道整个沼津已经无人了吗。
这时侍从在门外禀报说:“主公,门外有一位云游僧声称能寻得公子。”
播磨信哲虽心里厌烦,但知道这或许是个有本事的呢,便叫部下召来那云游僧。
名主端坐上首,打量着眼前的僧人。僧人批头散发,身穿一件破旧的白色修验僧服,拄着禅杖,只见他微微躬身,便当做行礼。
侍从正要呵斥,名主挥手阻止问道:“僧人可是何处修炼啊。”
僧人回应道:“高野山僧,法号谢宴,云游四方,寻觅佛学精要。”
名主遂提了几个五经学问,他都能回答自如。名主顿觉靠谱,便说道:“如果能寻得犬子,当许你千金。”
僧人却摇了摇头,说道:“若寻得公子,只求名主能允许小僧在沼津建庙,弘扬佛法。”名主大感靠谱,便允了。
谢宴果然是高人,来到名主孩子失踪的门口,便皱眉指着屋子说:“此间妖气甚浓。”侍从大急拔刀护住名主。
且见谢宴单手做诀喝道:“唵!”便推门而入,只见一股冷风惯出,众人悚然一惊。谢宴解释道:“这是大妖留下的妖气,不过妖气已被小僧真言驱逐。”
谢宴迈步进去,来到孩子之前休息的卧榻,找出一根黑羽。名主呀然,因为之前搜索时根本没有找到。听了高僧解释才焕然大悟,之前妖气过浓,瘴气遮目,才看不到。
谢宴表示说要三日后设坛做法,借用这根黑羽找到邪物所在。名主总算看到进展了,喜不自胜,连连点头答应,更是吩咐臣民为其设坛。
三天后,谢宴在沼津的广场作法,无数民众围观,且见谢宴施法各种奇妙异象,毫无见识的国民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纷纷伏倒。名主端坐高台更加确信谢宴的本事。
这时谢宴施法已到关键之处,铜镜在阳光下骤然显现一行血色文字。谢宴脸色苍白,冷汗津津。名主内心不由咯噔了一下,不由上前观看。铜镜上书“骏河彦和坊”
谢宴咬牙说道:“名主,估计有负重托了,不过我可以试试去和彦和坊大人谈谈,看大人愿不愿意放过您的孩子。”
名主顿时慌了神,感觉招惹了了不起的生物。谢宴见名主疑惑向其解释。骏河彦和坊是此地的大天狗,法力无边,公子是被其神隐了,而他愿意前往骏河湾与沟通,不过山神脾气古怪很难有把握。名主现在被吓得哪里有主意,全听谢宴法师,自己更是感谢高僧大义。
一群人就这样匆匆来到骏河湾前的一座荒山,踩着已被遗弃不知名小路,一路看到无数乌鸦,和淡淡腥味,听谢宴说那是山神彦和坊的使者,直到深处,看到一座破旧的天狗庙。
谢宴带着数箱贡物进入荒庙,名主和侍从守在外面,紧盯只有半扇的破门,不敢上前,怕得罪了山神。没过多久,谢宴走了出来,名主拉住他,紧张询问道:“高僧,此事如何了,彦和坊大人愿意放过我孩子吗?”
谢宴伸出手指放在嘴边,暗示名主莫要说话,不要得罪了山神。名主只好带着疑问和谢宴来到山下城镇的公馆,谢宴才告诉名主,骏河廖和坊大人收了公子为徒,需其成年后方能得回。
名主正犹豫要不要去乞求山神把孩子还给他,谢宴阻止了名主,并告诉他,这是好事,古有牛若丸在大天狗前学艺,如此造化怎能错过,将来公子归来定能成为一代名将。况且得罪了山神,怪罪下来,不但公子丧命,更是会招致沼津大祸。谢宴跟是许诺,重修天狗庙,为名主联系天狗大人。
就这样彦和山就建起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山庙,而谢宴成为了主持。之后数年,谢宴给权贵解决了各种鬼怪事件,在沼津无人不识,被权贵所推崇。他也被名主命其为博士,在妖怪一道言听计从,位高权重引起了无数恶事。比如为了驱逐河童祸乱,填河改道,导致下游农户颗粒无收,饿死无数,又导致低洼村庄发生洪涝灾害。更是暗中受贿,诬赖他人妖怪作祟,抄灭田地,家破人亡。
时间飞逝,已过了十五载,今天便是名主孩子播磨犬一郎从大天狗骏河廖和坊归来的日子了。廖和坊山庙的广场,人声鼎沸,名主播磨信哲端坐在轿子里,肤色惨白,十分憔悴。他怨毒地望向身边一样坐在轿子里的谢宴法师,看他肥头大耳,身着金线袈裟,老神在在。没想到在这十年里,谢宴从一穷二白的僧人,变成了个大量贵族支持的庞大势力。名主大感威胁,现如今跟他对峙只会两败俱伤,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愿学艺归来的儿子能帮他打破这个局面。
且听一声炸响,鸦群受到惊吓从山林里腾空而起,广场一条通往山林深处的山道阵阵白雾散出,隐约雾中有道人影,身体伟岸,白发红脸,鼻尖细长异于常人,甚至能看到背有双翼。见到大天狗现世,人们纷纷跪伏膜拜,就连谢宴和名主都不能免俗。
不过大天狗只出现一瞬,便遁入雾中,紧接从雾里走出一位黑发少年,身穿修验服,脚踩木屐,腰悬一柄短刀。他迅速往名主播磨信哲走来,侍从正要上前阻拦,名主挥手阻止。
只见那少年走到名主面前,跪伏在地:“孩儿播磨德也,学艺归来。叩拜父亲大人。”名主走上前将其扶起,看那健硕的身躯,颇为满意。这时候谢宴也走来贺喜。就在这时,德也突然暴起,对着谢宴念出九字真言,掐咒一指,谢宴便大口吐血,跌倒在地。德也猛地冲了过去,擒住谢宴,更是并指在其额头写出一个咒文。而这一切都是刹那间发生。
谢宴门下僧人围住德也,看着德也抓着脸色惨灰的主持,迟迟不敢动。而名主播磨信哲两眼放光,看着儿子的神武表现。
谢宴一脸怨毒望着德也,问道:“为什么?我矜矜业业守着山庙,为山神献贡物、修神龛。为何要如此惩罚我。”
德也冷漠地说:“你自己清楚干了多少恶事,断流水,纵妖害人,谋夺财物,累累罪恶,而今学得天狗破魔之法就是来处置你的。”
谢宴被说得哑口无言,德也抬眼向所有在场贵族望去,并警告道:“如果你们继续为恶,我定当降法予你。”众人大悚,不由地后退。
这次事件后,谢宴以妖僧的身份被关在牢里,而播磨德也以大天狗之徒,闻名于沼津。播磨信哲身体日渐衰弱,下任名主迟早属于播磨德也。
在大牢深处,有一座囚牢贴满符咒,谢宴手脚被缚端坐其中,因为数天未进食,早已没了丰腴肥胖的样子。他抬眼看了眼牢笼外的德也,张了张干燥的嘴唇,叹息地说道:“你不该来的。”
德也一脸苦涩又心痛,哪有之前平时那般冷酷,他轻唤:“父...”
“闭嘴!”谢宴嘶哑地吼道打断了德也。因此不断地咳嗽起来。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你真的必须死?”德也一脸痛苦,握着栏杆对着谢宴恳求。
“没...没有,我的人头才能让人放心。”谢宴说完这句话已经没力气再说了,脸色惨白。
德也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明天我来为你行刑。”谢宴嘴角微翘,欣慰地点了点头。德也再也不忍看,逃跑似地离开了。
播磨信哲坐在家中,一脸疲惫。他身边有一位侍从跟他报告了,播磨德也去往了监狱,那位侍从轻声疑问道:“主人,确定他是你的孩子吗?”
播磨信哲苦笑地说道:“不管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我一直无子也没得选择了。且看明天吧。”
次日,沼津的刑场围满了人,所有人都想来看看这位妖僧之死,当德也的长刀割下谢宴脑袋的时候,许多人都送了口气,包括他现在的父亲播磨信哲。之后德也顺理成章成为了下任名主,而名主的旧臣也十分忠心于德也,同时也包括一些曾经倒向谢宴的贵族。
德也成为家主后,将彦和庙立为国庙,香火鼎盛,估计是人流多了,山神进入了深山中,包括山神使者。只是偶尔能听说有人看到大天狗。同时德也雷厉风行处置了许多恶霸,沼津国法严明。最后一件怪事,就是播磨德也力排众议改了家徽,家徽图案犹如一只斑鸠。
名主-类似于领主的意思,不受官府管辖,掌控多个地盘
天狗-日本闻名的大妖怪,普遍造型是大天狗,红脸长鼻,身穿修验僧服和木屐,手持团扇。它们都有强大神力。
也有造型是鸟型天狗,最出名就是日本第一大怨灵崇德天皇,而鸟山石燕所绘就是鸟型天狗。
还有传说有天狗会拐走孩童,故称为“神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