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淡了下去，太阳一点点地下沉，偏远的小乡村慢慢地飘起袅袅炊烟，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两声的犬吠，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宁静。
1
在村庄的小道上有个人影在穿梭，近看，身穿一略显褪色的蓝色外套，一条泛白的黑布裤子，一头齐耳的黑发里夹着些许银丝，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步履有点着急却步步稳重，双手捧着一大碗满当当的汤圆，热腾腾的蒸汽缓缓升起，扑到她红彤彤的脸上。
忽然，她匆忙的脚步停了下来。“杰仔，大冷天的，你傻站在一棵树下面干嘛啊？”一声响亮的呼叫骤然响起，把呆立在桃树下的孩子惊醒。
穿着一身灰溜溜的布衣料，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转过身来，看到熟悉的脸孔后，忧郁的脸上灿然一笑，清脆地叫着：“兰大妈，是你啊！”
兰大妈走了几步，来到小男孩旁边审视一番：“你在这里做啥？是不是又偷偷背着你奶奶来这里做什么捣蛋事儿？”
“没有。”他有点委屈地回答，指了指旁边的水桶继续说道：“我来给桃树浇水。”
“为什么要给它浇水？”兰大妈不解地问，村子里有很多野生的桃树，都不需要人力打理的，依靠村子肥沃的土地长得枝繁叶茂，她实在不太明白这小孩的真正意图。
小男孩低下了头，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兰大妈是村子里除了奶奶外第二个对他最好的人了要不要告诉她？沉默了一会，他抬起头瞥了一眼她，然后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妈妈那年离开的时候，指着这颗桃树说，等到这棵桃树开花了，她就会回来......我想.......我想多给它浇点水，让它快一点开花。”说完后，他抬起头，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看着她等待回应。
她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欣慰的笑容，一手捧着碗，蹲了下来，一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了一眼光那棵秃秃的桃树，然后柔和地看着他：“你妈妈已经有三年没有回来过了，自从她离开后你就一直来这里等她吗？”
他用力地点点头，“每年到了约定的时间我都会来这里，只是桃树开花的过程有点久。”
“那如果......”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那如果她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如果她回不来，等我长大后我就去找她。”他满脸坚定的回答。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张稚嫩又充满期待和坚定的脸，静默一会后，释然地笑了，“嗯，那你可得好好努力，功课不能落后哦！”
他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
“好了，今天冬至，不说其他的了，我多做了些汤圆，给你和奶奶送了点过来，快回去趁热喝吧！”说完站了起来。
“好。”他看着那碗热腾腾的汤圆，心里暖暖的，欢快地拎着小桶跟了上去。
2
她回到家里，小儿子还在被窝里甜甜地睡着，大女儿在旁边看着，“妈妈，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女儿有点埋怨妈妈出去的时间太长了，依偎在她的怀里，忽然她偷偷抬起头瞥了妈妈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妈妈，爸爸是不是不爱我们了？为什么他都四年没有回来过年了？”
她摸着大女儿的头发，凝望着院子里的那棵桃树，温和地回答：“没有，爸爸很爱很爱很爱你们，他要在外面打工挣钱，为了能让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他要每天每天每天都在努力地工作，所以没有时间回来。”
女儿闪着明亮亮的大眼睛疑惑地说：“可是，如果他每天每天每天都要在工作，那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和我们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的手猛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抚摸着女儿柔弱的长发，深深地长叹一声，“是啊，如果每天每天每天都在工作，那什么时候才可以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呢？”良久，她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院子里那棵桃树，小小的屋子里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3
屋外，立在院子里的桃树枝桠在寒风中摇摇摆摆，在清冷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看见笔直的树干被人刻了一行小字——“兰子与顺子”，那是她刚嫁过来的第一年和他一起亲手种下的，那时候他说，不管以后他去到哪里都会回来和她一起看桃花开，她说，不管他去到哪里都会在这里等他回来看桃花开。
只是，今年的桃花要开了，故人会如约归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