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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都知道我会包饺子,并且包的好吃。他们不知道的是,包饺子是我幼年时练就的生活技能,并不是什么才艺。
我小时候是地道的农村娃,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几乎一年四季都在地里劳作。我们姐弟四个中,我是老大,是唯一的女孩,其他三个是弟弟。听我母亲讲,我四岁左右就能帮父母做些家务了,扫地抹桌、喂猪喂鸡,稍大一些更能烧火做饭。因个子矮小,够不到锅沿,曾经踩着小板凳烀过饼子。再大一些,就能够做复杂一些的饭食,其中最常做的就是饺子。
小时候,生活艰难,逢年过节才能吃顿饺子。包饺子对我来说是个颇为复杂的工程,耗时耗力耗耐心。再加上那时年龄小,包的慢,家中人口又多,父母在地里出力多,弟弟们半大小子,都吃的不少。所以如果中午要吃饺子,我清早就得起来准备。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些花样,饺子大部分就是白菜肉馅的。白菜冬天一般放在室外的阴凉处,或者埋在露天的地窖里,要吃的时候才拿进室内,冻得冰凉。白菜含水量大,要把多余的水分挤出来,冬天包饺子第一令人打怵的事就是剁白菜擦白菜和攥白菜馅。白菜冰凉,小孩子手小又力气小,往往攥完了白菜馅,手会冻得通红僵硬,得好一会才能缓过来。特别擦白菜时,要整棵白菜用擦撑擦,小孩掌握不好力度,擦撑又锋利,不知不觉中就擦到手,往往看到血才发觉疼。切肉也有难度,肉滑黏,动不动就切到手了。所以小时候我的手经常挂彩,旧伤刚好,新伤又出,惨不忍睹。由于要包的饺子很多,又是一个人干,常常包着包着,饺子馅就渗出了水,出水就会捏不紧不好包,下的时候就会破。有时候,看着一盆渗出汤来的饺子馅,会愁的掉眼泪。好不容易包完了,父母也干完活回来了,疯玩的弟弟们也回来了,迫不及待在等着了。等饺子上桌,大家风卷残云,用不了十分钟饺子就下了肚,可谓包饺一上午,吃饺十分钟。小时候包饺子,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包的次数多了,就练出手来了,不会像开始那么手忙脚乱,也就不犯愁了,慢慢的,我包的饺子比我娘包得还好看。
结婚后,我几乎不做饭了,做饭的任务就交给老万了。他因此抗议,调侃我说:“本来想着找个在家是老大的,什么都会做,我继续做我的甩手掌柜,没想到,你啥也不做,唉,算计算计漏了关西。”我回怼说:“人这一辈子,吃的饭,干的活都是定数,早干晚不干,我早干够数了。”
后来有了孩子,才重操旧业,又开始包饺子。因孩子小时候极其挑食,我常常得变换着花样给他做吃的。曾经有一早晨给他换三次饭的记录。先做鸡蛋羹,不吃;又下面条,还是不感兴趣;最后下了饺子,终于吃了几个。后来发现他偏爱饺子馄饨一类的面食。因外面买回来的饺子皮厚馅少,遂决定自己亲自包给他吃。达达最偏爱韭菜馅的饺子,百吃不厌。那时候几乎每个周都会给他包饺子吃,会尝试各种馅料,什么白菜肉的,韭菜肉的,荠菜的,山野菜的,他对肉馅的饺子情有独钟。有时候肚子饱了眼不饱,写作业的间隙,出房间看到餐桌上尚未收拾起来的饺子,还会再吃上几个。我会包饺子也是他值得炫耀的事之一,他好多同学都被邀请回家吃过饺子。直到前几年,他有个同学在QQ上给我留言,说:“阿姨,我想达哥了,也想你包的饺子了。”
达哥的玩伴舜子也愿意吃我包的饺子。他去美国留学后,每次回国,必定来我家吃一顿饺子,这趟旅程才算圆满。有一次饭后,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对我说:“阿姨,你来美国吧,在我学校周围开家饺子店,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胡大妈饺子馆。”
后来,胡大妈饺子被好多人惦记,吃饺子的队伍日渐壮大,我也在不断在包饺子的忙碌中被需要、被赞美、被疗愈。
前几年,常常呼朋唤友来家吃饺子,老万必定烧上几个拿手菜以示隆重,还要佐个小酒助兴。最后,我精心准备的饺子必然地沦为陪衬。我俩一次次争论:“光吃饺子不行?为啥吃饺子还要炒菜。”他说:“你那不是待客之道,光吃饺子,那样岂不怠慢了客人?”我懒的和他争论,也渐渐的失去了呼朋唤友的兴致,也可能是老了吧?
去年,心血来潮去闺蜜家玩。她说她家里有胶州大白菜,一百五两颗的那种,还有黑猪肉,平时市场上买不到的精品。我说,那咱俩包饺子吃吧,让你尝尝胡大妈饺子。她说:“久闻大名,今天得以实现。”于是,我俩就开始忙活,和面,剁馅,切肉,我俩边聊边干,放松又惬意,闺蜜还给我录了视频。她家的习惯,就是先包几个下锅,煮熟了尝尝味道,好吃就继续包,不好吃再调馅。她按照惯例下了几个尝了尝,觉得十分美味,对我说:“我先下出这一锅来,给我婆婆送去,这么好吃的饺子,得让她也尝尝我同学的手艺。”她婆婆和她住一个小区,她妈家住在隔壁小区,这大概就是人们追求的一碗汤的距离吧?于是我继续包着,她回来又下一锅,说:“也得给俺爸妈送点尝尝。”等她从爸妈家回来,我正好也全部包完了。她给她闺女留了生的,说等她放学回来再下,让她吃热乎的。最后,我俩开吃,她一叠声地说好吃,吃的不少。此时此刻,我有一种大厨的满足感。
其实,老万也喜欢吃饺子,以前他都跟达达沾光,从没特意为他包过。近几年,我们都有了些彼此愿意看到的改变,也许,那种相依为命的宿命感比别的夫妻更强烈一些吧?总之,他待遇提高了不少,只要我愿意或者有空,他几乎每周也能吃上饺子了。前些天,在市场旁边的人行道上,有个大婶在卖荠菜,荠菜又肥又嫩,能有四五斤的样子,被我一下子买了回来。回家摘好了,焯完水,团成菜团,放冰箱里冻上,随吃随用。大上周,我拿出一团荠菜化开,加肉馅、虾仁,韭菜包了,一如既往地可口,老万吃的滚滚肚儿圆,我提醒他:“不能再吃了昂...”,他才放下筷子。看着剩下的两大盘饺子,忽然想起另一闺蜜,这个女强人,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生活却过得粗糙,常常忙的错过饭点。打电话一问,她正好没吃饭,碰巧家中还有另一闺蜜,两人都不愿意去外面吃,正在为晚饭发愁。我喝了点酒,不能开车,打个车远程投喂,俩人花样夸我,说“感动人心,初冬的温暖。”我十分不好意思,心道:“你俩别嫌弃我拿自己不当外人,吃剩的才给你们就很好了。”
为了挽尊,我特意专门给她俩包了顿饺子。闺蜜自己准备的食材,闺蜜的闺蜜送的自己家人种的白菜,闺蜜零下四十度低温速冻的鲜扇贝柱,我只负责买肉馅和葱姜。这几种食材简单一调,竟然是绝配,包出来的饺子竟然能吃出小时候的味道。吃完饭,闺蜜把剩下的饺子也打包了,连破的那几个也没舍得扔。吃完饭,我们喝水闲聊,开启夸夸模式,我都找不到北了,幸亏有GPS。
我是不是真可以把“胡大妈饺子馆”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