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一)
从我的小房间窗口斜望出去
是那户男人早早病去的
后来,我从不打听那个女人的下落
精瘦的,每天擦胭脂
小时候跟着大人去水塘
洗衣服,洗菜,洗澡
都要从他们家门口过
我一生怕水
我常常在后悔
鸡啄米的样子好看极了
母亲知我喜欢拍照
便叫我过去
她一改以往喂食的作风
把米饭堆成一堆
鸡也纷纷聚拢
我的镜头里竟然有莲花盛开
一动一动的
母亲的手就似微风轻柔
大地也开始泛黄,换上袈裟
我喜欢吃鱼
每次回家都有鱼
各种各样的鱼,大鱼小鱼
父母都能清楚的说出每条鱼的来处
这条刀鱼是舅舅从江水那头网来的
这条鳑鲏是二叔钓鳝鱼时混进来的
这条胖头是隔壁村那个养殖户那里捞来的
甚至,这条泥鳅是爸爸从自家稻田翻来的
只要我一离开家,他们就丧失了这项特异功能
甚至,都闭口不谈
露凝白,秋水老,无色相
谷物金黄,远山翠
农人站在山脚下
一动不动
他现在那里
已经挽救了青黄不接
先有山,后有水
水多了就成溪涧
溪涧汇聚成河
河到江海
我能望到的就这些
而这个小池塘
我更愿意相信
其中一条溪流经过我家门口时
发了一个呆
它只是发了一个呆
世上就多了一个淌浑水的魂
炉子上煮着满满一锅菱角
它们不孤单,都有四个尖角
相对于嘉兴南湖的品种
它们还缺一场彻底的革命
墙角的碗碗花依然开着
蚂蚁蝴蝶蚱蜢小心翼翼
给我让道
我只是去了一次远方
你们不说话,因为我没问
我不说话,一定是头顶的白云
要给山顶开花
我怎么可以迎风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