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晨露
1
几年前的一天，我突而觉得浑身不舒服，全身无力，嗜睡，吃喝没胃口，还偶尔拌有呕吐感。我以为我病了，跑去医院找我同学。
我同学一听我这状况，哈哈大笑：“恭喜你了，老同学！”
“我都浑身不舒服了，你恭喜我得癌症啊？”我不解，佯装生气地说。
“去妇产科看看吧。你这是妇女问题。”老同学一脸坏笑地说，还故意将“妇女”二字重点强调。
我一脸狐疑去妇产科，听了我的自报症状，那妇科主任推了推眼境，再打量我一番，说：“尿检确诊一下吧。”
于是装了尿去化验室，很快就有了结果。拿着化验单那一刻，我傻了眼：我怀孕了！我竟然怀孕了！怪不得我同学一脸坏笑呢。
妇科主任看着一脸懵逼的我，说：“你打算要这孩子呢还是不要？年岁不小了，以后怀孕的机会越来越少，和老公商量一下，如果条件允许就保下，我再给你做相关检查。如果确定不要，那就趁早吧，你知道的。”
要是以前碰到这样的事，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做掉，因为我不想因了孩子丢掉“饭碗”，可是现在，计生政策不同，愿意上缴社会抚养费还是可以的。
我举棋不定了，也许是妇科主任的那句“以后怀孕的机会越来越少”起了作用，也许是曾经内心渴望有个女儿的愿望再度被激活的原因。总之，我给老公打电话了。
我们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接受医生的建议，先做个检查，看胚胎发育状况，再决定去留。
检查的结果是胚胎发育良好，医生嘱咐了些注意事项，给开了些安胎药，我抱着它们恍恍惚惚回了家。
几个小时前，我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现在，我却抱了药回家安胎。这信息转换得太快，太突然，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我一会儿满脸凝重托腮思考，一会儿又傻傻地发笑。
这一年，我四十岁，不惑之年。
2
因为孕初反应老爱干呕，因为单位事务也不太忙，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休息。
说是在家休息，其实是躲避嫌疑。说实话，四十岁的人了突然怀孕，还准备生下来，我多少有点难为情。不想让单位同事那么早知道，才是请假的真正原因。
早上起来，儿子上学，老公上班，我独自留在家里无所事事。我于是买了一大堆的水果和零食回来吃，每天坐在沙发上，手拿电视遥控器摁个不停。
快到饭点了，平时极少进厨房的老公，也围着个围裙在厨房里挥舞锅铲。闻不了油烟味的我，这时还得躲卧室里去。满桌的美味，我看都不看一眼，只闻了点味又掩嘴躲入卧室，留下老公和儿子在那大快朵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而后慢慢消失。一个月的假期结束后，我又回到单位继续上班。
孕期反应消失，胃口奇好，我又生龙活虎起来。在单位，我仍如从前，该干嘛还干嘛，谁也不会想到我怀着几个月的身孕。
天气渐凉，我用稍宽松的冬装包裹着自己，同事以为年岁渐长我改变着装风格了。
这样悄悄怀孕的事，直至第二年正月里，才被家中亲友得知。而这之前，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知道，儿子知道，是因为我们要二胎征求过他的意见。
正月里在家会客，七大姑八大姨全在，闹哄哄地老老少少一大屋子的人。那天，我忙得团团转，疲惫至极，悄悄去卧室休息，老公一人在厨房独挡一面。
等我小睡一会出来，大家看我的目光都带着亮光。
“恭喜恭喜！”
“怎么怀孕了都不告诉我们？”
“是啊，这么好的事怎能藏着掖着呢？”
“有几个月了，怎么还不显肚？”
……
众人簇拥着我让我坐在她们中间，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看着她们一个个乐呵呵的笑脸，老公在一旁憨憨地笑着，家婆和小姑子早已进厨房忙去了。
席间，大姑郑重地向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宣告：再过几个月，我们家又要添加一个小孩童。
小屁孩们个个欢呼雀跃，有的说要妹妹，有的说要弟弟，又引起一番要男孩还是女孩的热议。家公家婆自然是说男孩女孩都好，都喜欢。但大家一致认为还是生个女儿，凑个“好”字，就更完美了。
我和老公也希望是个女孩，不单只是凑个“好”字，而是一直以来老公就喜欢女孩，当初生下儿子的时侯，家公家婆乐得合不拢嘴，老公偏不识相地说，要是个女孩多好，听得连生三胎女孩的表姐黯然低头。
我也喜欢女孩，每次上街看到女童漂亮的衣物，我就心痒痒，常有要买下的冲动。看到别人家的小女孩梳个羊角辫，穿着可爱的小衣裙，翩翩然如一只轻盈的花蝴蝶，我的心就隐隐作痛：要是我有个女儿该有多好。
现在，决定要这二胎，我和老公的心里多少有点奔着女儿梦去的。当然，退而求其次，我们也作了接受男孩的准备。
3
家有孕宝，天天热闹。
今天，大姑送来活鱼；明天，小姨捎来散养鸡和土鸡蛋；后天，小姑子提来新鲜蔬果……
亲友的美意，我照单全收。天天有美味，我仗着肚里的宝贝放肆吃喝。对着镜子，我觉着自己像只大笨熊，单位里的同事都说我过年肥了，还有的问我是否准备年后挑战30天减掉30斤，我笑着说还真想试试。
肚子一天天地鼓了起来，已经明显能够感觉到胎动了。我遵照医嘱按时做着产检，每次医生都说发育良好，胎心音很强。我一面欢喜着，也担心着，每次医生说胎心音很强时，我脑海里总会划过“男孩”二字。
心底里的女儿梦依然在啊，让我把这梦圆了吧。
到底还是抵不住好奇，母亲架不住我的央求带我去了妇幼保健院，保健院里有个七拐八弯的亲戚，就在超声波室工作。这亲戚给我看了后，欲言又止。母亲微笑地看着她。
“生过几孩子？”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母亲。
“就一个，男孩。”母亲回答说。
“哦，那恭喜了，一儿一女正好。”她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
“她求之不得呢。”母亲说。
她释然了：“我还以为你们……:
我极力掩饰住内心的喜悦，一出保健院便迫不急待地打电话将这好消息告诉了老公。
老公一得意就忘形：“哇塞！我陈某人这么厉害呀，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4
确定婴孩的性别后，我这只“笨熊”升级为“国宝”，好多事情我本可以完成的，老公都抢着去做了，他说不能累着咱女儿呢，我也乐得清闲，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福利。
产期渐近，纸终究包不火，单位同事、亲朋好友都陆陆续续知晓了这件事，免不了又收获许多“恭喜”。
家婆和小姑子也紧锣密鼓地将婴儿所用衣服、物品购齐，只等婴儿一落地即可享用。
五月底就是预产期了，天天挺着大肚子上班确实不易，单位领导于心不忍，准了假让我在家安心待产。
想着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周末，我提议回娘家住几天。老公应允。
晚上我从梦里醒来，肚子隐隐作痛，一向从不起夜的我感觉尿意充盈，非得起床不可。一站起来，我就感觉异样，抬脚迈步，竟然脚步飘浮，踏不到实处。
意识到可能临产了，老公叫醒母亲，急急忙忙收拾了点东西，于半夜两点多急冲冲地朝县城奔去。
路上，我的肚子越来越痛，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我一痛，老公就说：“宝贝女儿，你别着急，我们马上到医院了，你再等等，再等等。”
母亲也赶紧联系家婆，让她带了东西先赶往医院等着，怕万一在路上生下，母亲又联系了一位住在路边的镇医院妇产科医生，要她等在路边随我们的车子上县城。
终于到了县中医院，家婆带着医生护士已在门口候着。阵痛越来越密，所有检查都免了，护士直接将我推进了产房。
四点三分，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划破了夜空——我的宝贝女儿提前与我们见面了！谢天谢地，我们的女儿梦终于圆了！
“恭喜你，一个大胖小子呢！”接产医生高兴地祝贺道。
老公呆如木鸡，他看看婴儿，又看看我。母亲也一脸懵逼的看着我。
我闭上眼，仿佛听到心底的呐喊：我的女儿梦怎就那么难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