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习惯叫这里城乡结合部。
城乡结合部既没有市中心的繁华与喧闹,也没有远离都市的那种乡村野趣。她处在两者之间,静静地守候着那份独特的风景——一种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姿态。
城乡结合部是小生意人的天堂。
小生意人来自全国各地、四面八方。他们说着各自的家乡话,把当地的特色很巧妙的融合在这里,也让我们有幸领略到了不同的风土人情和别样的滋味。
(一) 阿香来自湖北,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人带着幼小的儿子来到这里,在云集了各路商贩的一条拥挤的街道上开了一家小店。
小店的门前立了一块鲜红的十分醒目的牌子,上书四个大字:佛教用品。
虽然写的是佛教用品,但是卖的东西却让人有点迷惑不解。
牌子绑在一根竹竿中间偏上的位置,它的顶上挂着一串串金色的元宝,下面是一张摆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纸钱等丧葬用品的摇摇欲坠的桌子。
如果说以上所列商品让你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那么桌子腿边靠着的一个小牌子上所列的东西就更让人目瞪口呆了,牌子是用一块简陋的三合板制成,上面用毛笔写着:灭蟑药、灭鼠药、灭蚊药、灭虫药。
难道极乐世界里也有蟑来鼠往、 蝇飞蚊舞、天灾虫祸?
店外的景象如此诡异,店里的内容就更加莫名其妙了。凉席、电扇、拖鞋、迷彩T恤、短裤、榨菜、辣椒酱没有你想不到的只有让你更难以预料的。
大家也许迫不及待的想弄清楚阿香开的这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店,那么我就如实的告诉你,其实这是一家卖月子酒、老山楂酒,枸杞酒,东北高粱酒和黄酒的小酒坊。
阿香说:“单一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要想生存必须多管齐下,搞多种经营。”
由于阿香卖的酒质优价廉,那些在这里打工的男人们,收工后都愿意来她店里打上几两酒。这些人里有一个叫阿伟的,是阿香的同乡,没事的时候总是来找她聊聊天,帮她照顾小店。
结局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吧。阿香和阿伟重新组成了一个新家庭。后来阿香又给阿伟添了一个女儿,一家四口平淡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二)她,37、8岁的样子,长着一张满月脸,颊上有两坨高原红;眼睛细细弯弯地眯着,好像关闭的两扇窗,偶尔有微光显露。
塌塌的鼻子周围星星点点的散落了些雀斑,这让她看起来有些俏皮、可爱;龅牙长年累月、肆无忌惮的趴在她厚厚的嘴唇上,呈现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头发胡乱的挽在脑后,偶尔戴一个有着蓝色小蝴蝶结的小清新气息的发卡;声音高亢嘹亮,带着浓浓的山东快书腔;体态微胖,走起路来摇摇摆摆。
她来自山东,是这条街上最会卖菜的女人。
虽然她的菜总是比别人贵了几毛钱,却丝毫不影响人们买她菜的热情。
每天早晨,她早早地来到自己的菜摊,把丈夫刚刚批发回来的菜,重新择好、捆扎,然后整整齐齐地摆放妥当。晨练归来的人们,路过她的摊前,总会为家人捎上几把时令的蔬菜。没有买她菜的人,她也热情地和人家打着招呼,好像熟稔的老邻居一般。
她为人大气爽朗,多个一两半两、三毛两毛的都给大家抹去。有的人忘记带钱,她也会先把菜给对方,至于对方还不还钱、什么时候还钱,她似乎并不关心。
她为丈夫生育了两女一男三个孩子。老大成绩好,考上了省内一所大学。老二老三一个初中一个小学,基本也不用他们操什么心。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
他俩分工明确——丈夫负责进菜、收摊,她负责择菜、卖。人多忙不开或者晚上需要收摊的时候丈夫就过来帮忙替换她。
顾客少的时候,她就静静地站在丈夫的身旁,和丈夫聊聊天,脸上写满了知足、幸福。
此时,她脸上的雀斑在幸福地映照下也变得生动起来,散发着柔和宁静的光芒就像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三)夫妻俩来自河南,在这个城市西边的一个城乡结合部租了一块不大的地方,以卖水果为生。
夫妻俩长着麦芽糖一样的肤色,瘦削的身材,他们的表情走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高冷范儿路线。
他们有很多个孩子。有人说是6个,有人反驳说是七个,更有甚者说是八个。具体有几个估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农村的习俗里,延续香火永远是头等大事。所以在女人连续生了两个女儿之后,雄心勃勃的丈夫带着她们娘儿几个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一是为了躲避计划生育的追查,二是可以继续他们传宗接代的宏伟计划。
在这里女人又相继生下几个女儿,但是他们豪不气馁,仍旧默默无闻的努力卖着水果,孜孜不倦的实践着他们的生子梦想。
也许是他们的虔诚、执着感动了上苍,亦或是老天爷可怜这个苦命的女人不愿让她再遭受一轮一轮生产的艰辛和痛苦,在他们即将奔赴中年之时,终于生了两个儿子,圆满地完成了为他心爱的丈夫延续那一脉香火的重大使命。
生了这么多孩子,家自然是不能回的。
每年过年,别的摊位,早早地把剩下的东西处理完,协同一家老小归心似箭地奔向家乡。他们一家人却不急不慌一如既往的卖着他们的水果。好像回乡这件事与他们毫不相干。
除夕的夜晚,街道寂静而清冷,他们一家人就呆在卖水果的棚子里,没有电视,只有那若隐若现的昏黄灯光和温暖的火炉陪伴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如今,女儿都已长大,而且出落得亭亭玉立。大一点的已经独当一面,有了属于自己的菜摊。小一点的也都帮着父母打理生意。从小的耳濡目染,让这些孩子深谙做生意的门道,她们比父母更热情、更爽快,因此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儿子还在上学,书念得不好,但这丝毫动摇不了他们在父亲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黄昏的余晖下,俩儿子在菜摊前奔跑玩耍,父亲那一贯高冷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知足、温暖的光芒......
(四)弟兄俩,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一个外向豪放,一个深沉内敛;一个在热闹的马路边,一个在幽静的胡同口,各自静守着他们赖以养家糊口的一个小小的自行车摊。同时兼营修鞋、换拉链、配钥匙。
他们来自四川,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凭着城里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一门小手艺,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融入到这个城市,并且很快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经过几年的打拼,他们在这里买了房,似乎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城里人。
身份的转换没有让他们丢失善良质朴的本性,迷失在茫茫的城市尘埃中。他们依旧勤勤恳恳、早出晚归地为一家人的生计忙碌,依旧对每个路过他们摊前的熟人微笑,依旧免费为过路的骑车人准备好气筒,依旧对前来寻求帮助的人仔细的找出问题并精心修补。
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偷点懒、耍点滑,老天爷就会让你的手艺永远停留在初始的蹩脚状态,久而久之,门前冷落鞍马稀。你守本分、讲诚信,老天爷也会毫不吝啬的为你开启精工巧技的高端模式,以德善治业,财源自然滚滚地随你而来。
傍晚时分,他们的妻子骑着电动车准时出现在车摊前,帮助自己的丈夫收拾好摊子,将装有工具的三轮车一起推进附近的小区存放好。
出来后顺手打开电动车音响,音响里瞬间飘出了邓丽君的那首经典老歌--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天里......
做完这一切,心满意足的妻子载上心爱的丈夫伴着甜蜜的歌声迎着西下的夕阳向自己温暖幸福的小窝奔去......
有人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幸福,还有人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幸福,而我想说,那种隐藏在寻常巷陌的平淡中、细细熬煮的小日子才是我心中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