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的苦果(全)

晓梅是邻居家的小姑娘,那年她十六岁,正是懵懂又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年纪,也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高高的个子,扎一个长长的马尾,红润的椭圆脸蛋上,一双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小巧的鼻子配上一张略显宽阔的嘴巴。这张嘴巴平时不太说话,但要是谁惹到她了,就会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直到对方无言以对,算得上厉害的了。

村里与她同龄的男孩女孩都对她又敬又怕,敬的是她的语文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作文也写的非常好;怕的是作为语文课代表的她对语文学习不认真及作业写不好的同学毫不留情地批评。她平时也不屑于跟同伴一起,喜欢独来独往。在她的眼中,他们都太幼稚,入不了她的眼,更入不了她的心。

那年六月,正是她面临的中考季。她顺利地考上了省里的一所中专学校,家里人都为她高兴。

记得是她升入新学校的第一学期寒假快要结束的一个清晨,太阳还没来得及露头,初春早晨的寒风徐徐吹过,我正睡意朦胧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享受着惬意的时光,一辆救护车的声音划破了小山村的宁静,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停在了邻居家门口!我好奇地出来看情况:只见邻居二婶一手抹泪,一手扶着担架,身上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书包。躺在担架上的是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晓梅。我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样的事情在小山村里无异于一件爆炸性新闻,我回到屋里跟母亲说,这是怎么回事?晓梅怎么了?不是中考考的挺好嘛,学上得好好的这是咋了?母亲叹了一口气,说: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这孩子看着挺懂事,长得也好,学习也挺好,听说考的中专学校也挺好的,可谁知道能跟她老师掰扯不清楚呢……我就想着早晚得出事!

这是啥时候的事情?我觉得奇怪!因为在外工作,回家的时间不太多,对村里的事情也不在意,之前断断续续地听母亲唠叨过晓梅的事,不过,都是夸她的话,还真没时间跟母亲细聊过她。

听母亲说,也就是这一两年来的变化!二婶儿在刚开始就发现了苗头,左劝又劝地要她先把学业完成再说。这不升学考试结束了,她妈妈以为事情结束了呢,谁知好像根本没断过!这两天正说着呢,谁知这是咋了?母亲说,这事儿真把二婶给愁坏了,也没个人商量一下,谁知这孩子还真犟……这到底咋回事还不知道呢!

过了几天,二婶儿和晓梅都从医院回来了,看样子没有大碍,只是回家时两人都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那天吃过晚饭,二婶儿来到我家跟母亲说话。因为知道我平时跟晓梅还说得上话,就让我过去劝劝她。二婶说,这妮子犟的很,我又不敢太刺激她,怕她又犯傻。她要是真想跟那老师,起码也得读完书,两人年龄相差太大,她就是被人家给迷糊了心窍!你帮我劝劝她吧,哪怕往后拖着也行,她真的太小了,啥都不懂!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能理解二婶儿的心情!因为是邻居,我大晓梅六岁,是看着她长大的。我因为从小成绩好,是邻居们口中的懂事孩子;同时又是那个小山村里第一个考上中专的女孩子(之前村里就只有一家弟兄三人考出去读书了,人家父亲还是吃国家粮的人),自然也成了邻居大叔大婶口中的榜样,所以在这些小弟弟妹妹们面前也颇有点影响力!加上晓梅家跟我们家是邻居,所以之前晓梅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会跑来问我,我俩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了。只是因为我参加工作后这两三年,在家时间没有那么多了,我俩接触的也少了,所以她的事我才没有知道那么多。

我答应二婶,来到晓梅家。

晓梅正坐在炕上,还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两手拿着一本翻开的书,眼神却直直地,思绪不知道飘在哪里。见我进来,晓梅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后暗淡下来,她垂下眼脸,淡淡地说,姐,你来啦?坐吧!她的脸色有点苍白,继续说,我妈在你家吧?

是啊,你妈挺担心你的呢!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却把话题直接打开了。我妈她根本就不理解我,姐,你能理解我吗?

你愿意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我试探着说。

你过来我就知道是我妈叫你来的,不过,我也真的想找人好好说说,我就是爱上了一个比我大的人而已,怎么就不行呢?

她打开了话匣子。

他是我的老师,去年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你知道的,我语文一直学的好,语文成绩包括写作水平在我们初三一直是特别的出类拔萃。因为他是代课老师,之前教别的年级,他对我早就知道,对我的印象是“特别,有个性,是平凡中的不平凡!”他说这个评价是因为我不管上学,放学,还是出出入入,来来往往的课间生活,总是喜欢一个人,从不结伴同行。他观察得很对,因为我就是这样,压抑自己的时候,比谁都安静沉默;活泼起来的时候,比谁都开朗大方!

你知道吗姐,我做了他的语文课代表,经常看到他在读书,小说,散文,诗歌,他说他喜欢文学作品,还说出版过不少作品呢!所以,我们经常一起聊天,聊的都是文学方面的东西,每次都会谈得很投入,我很敬佩他懂得那么多,而我却知道的太少。我们俩都感到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地高兴,有说不完的知心话。我觉得我们已经不分彼此了。

终于有一天,他对我说他爱我。一开始,我寻找一切借口逃避,可是越逃避,我越是忘不了他。我发现他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从那以后,我开始了我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恋情”。我坠入了他的情网。

因为有了这份爱,加上我的天赋,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觉得这是爱情的力量!

后来,我妈发现了我和他的一些信物,让我在她和他之中做出抉择。被来就多愁善感的我被这个选择困扰着,我知道自己这个年龄不该有这样的感情,可是我又不甘心放弃!这打击让我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之后的一段日子,每每看到他,我的心就像针刺一般疼痛不止,我以泪洗面,沉默不语,无心学习。往日那爽朗的笑声,活泼的笑脸,美好的心情被痛苦和泪水所代替……我就是天赋再好,成绩也受到了很大影响,我的成绩直线下滑……

记得有一节语文课,我无法面对他,更无心听课,我含泪跑出了教室,,来到学校东南面的那条大河前!我仰望天空,泪如泉涌,悲切地呼喊:天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太迟了,我已无法自拔!可是,没有人能回答我!当时,我真想一头栽进河里,升入天堂!我听大人说,天堂里没有痛苦和悲伤,那里只有幸福!好在,我当时没有冲动,因为我还有太多的舍不得。

那天之后,我们很少说话,甚至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不到一个星期,耐不住寂寞的我和他终于不顾一切地再次相爱了!

在这以后,我妈发现过,也说过我,跟我谈心,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一次次违了她的心愿。

为此,一次次地,黑夜里我一个人偷偷地落泪,我也常会在梦中哭醒过来,一边应付着对我妈的诺言,一边和他持续到现在。

我们俩就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分不开!这不这个假期我俩见面让我妈知道了,我妈高低不答应,把我看的死死的,也不让我见他,我就不吃饭,我妈还不答应,我就想喝农药死了算了,可没喝成……

古往今来,有多少如同我们这样的爱情经典故事,你看鲁迅与许广平,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为什么可以,我们怎么就不可以了?我明白这一切只源于五个字“世俗的偏见”,也许你会说我幼稚,可是我就是想追求自己的爱情而已,我错了吗?

我知道,我妈是真心实意希望我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那为什么不让我自己选择?至于结婚以后会发生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她有何必管那么多!到现在我才知道,做子女的选择谁做自己的终生伴侣,不管在哪个方面还要合父母的意才行!可是,谁又敢断定合父母意的人一定能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幸福的家庭呢?

这就是晓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她现在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了,什么话也不会听进去的。

但是,我还是说,你现在年纪还小,你们的感情是很美好,但是现在的你还在上学,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未来?有没有想过等到毕业以后再决定将来的事情?姐就给你个建议,暂时少联系他,算是一个考验,看你们的爱情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和现实的考验……

我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能说的仅此而已!她现在正陷在情绪里,看不清现实的!那个老师是个代课老师,年龄比他大十三四岁,没有编制,能够在做老师时对她说爱她的话本身就有问题!

后来,事情在继续,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发生了变化。

二婶儿为了让晓梅死心,假装答应他们的事,将那个男人叫到家里,说要自己同意他们的事儿,需要答应三个条件:一是必须拿出十万元作为定亲的彩礼;二是因为晓梅正在读书,要想以后两人有结果必须这三年之内不能再见面,不能联系,以保证晓梅正常读完书。三年以后如果两人还愿意,那么就允许他们继续下去,如果任何一方不愿意了,那这些钱都不能再提;第三是三年后男方要准备好婚房,要有一份像样的工作。

爱情和婚姻真的是不一样!爱情中只有两个人,可以不顾一切地爱对方,不用在乎其他任何人和事儿。可以说爱情是飘在空中的!而婚姻则不同,牵扯到两个家庭的关系,很多时候不是两个人所能决定的,因为牵扯着多年的深厚的亲情,也牵扯到了现实的经济问题!婚姻是需要面对现实的!

面对未来丈母娘提出的条件,男士有些退缩了!他的代课老师工作在晓梅升学后被解除了,家里条件不好,十万元是个天大的数目,更别说家里的房子还没收拾,要在三年内坚持这份感情,还需要面临十万块打水漂的危机!

在晓梅的心里两个相爱的人为了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可是面对二婶的让步,男人在金钱面前退缩,她的决心也在不断地动摇。

再后来,晓梅去上学或者放假回家,二婶都会亲自去送,去接,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晓梅在给我的信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不甘心放弃,说男老师给她写过好多信。她写了信给对方,希望用三年的时间考验他们的爱情,她看了他的回信,他说自己已经等了三年了,不在乎再等三年。他对她的誓言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地打雷,六月雪才敢与君绝。他还说,她可以不给他写信,不打电话,也可以不理他,但却不能干涉他爱她的权利!

也许是二婶与他的谈判中他的表现触动了她,也许她也真的希望自己以命捍卫的爱情能够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吧,她选择了实现对二婶儿的承诺,上学期间再没有看过那个人的来信,虽然她是那么痛苦!

三年过后,晓梅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不过去的是县城,而那个男人在当初没有拿出那十万块钱的情况下,这三年来也没有变化,工作依然没有着落,家里的房子倒是收拾了,但听说中间有过被父母逼婚!

他听说她毕业了,便随她来到小县城,想要共同生活在一起,继续他们的爱情!而此时的晓梅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听说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俩磕磕绊绊地,终于因为现实的问题,他们分开了!而男人很快就结了婚,生了娃!

也许是对感情不再抱任何希望,之后,晓梅在二婶儿的劝说下,也处过一两个男朋友,有的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时期,但都不知为啥无疾而终!而晓梅也再没有跟我聊过她的真实想法!

如今,晓梅自己一人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生活,在市里买了两套房,也有车,只是一直没见孩子的父亲出现过,据说是出国打工了!

每一种果实都有成熟的季节,真的成熟了,果子才会香甜可口,过早采摘的果实总是含着淡淡的苦涩!爱情的果实更是如此!

席慕容的《幸福》这样写道:

幸福的爱情都是一种模样,而不幸的爱情却各有各的成因,最常见的原因有两个:太早,或者,太迟。 年轻的你,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将会得到这世间最幸福的一份爱。 所以,我也有足够的理由劝告你,要耐心地等待。不要太早地相信任何的甜言蜜语,不管那些话语是出于善意或是恶意,对你都没有丝毫的好处。果实要成熟了以后才会香甜,幸福也是一样。

是啊,成熟的爱是甜蜜的,至少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不成熟的爱只是荒废了光阴,埋没了美好的时光!青春是美好的,也是懵懂的,早恋的代价在于当同龄人正值恋爱如火如荼之时,你却好像早已经看破了红尘,不躲避,却也不接近。关于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感觉早已模糊不清。就像画画写文章,想要自成一派,却又一不小心毁了一件艺术品,而苦果只能自己慢慢消化和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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