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问者:我曾属于很多组织,宗教的、商业的以及政治组织。显然我们必须有某些类型的组织;没有组织,生活就无法继续,所以听了你的讲话后,我一直想知道,自由和组织之间是什么关系。自由从哪里开始,组织又从哪里结束?宗教组织与解脱或者解放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克:由于人类生活在一个非常复杂的社会里,需要组织来沟通,旅行,制造食物、衣服和住所,供给生活事务的方方面面,不管是在城市还是乡村。现在不仅仅是为了少数人,也是为了所有人的利益,这些事情必须高效地人道地加以组织,不划分国家、种族或者阶级。这个地球是我们的,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在物质层面要活得快乐,必须有明智的,理性的,高效的组织。而如今存在的失序,就是因为有划分。数以百万计的人忍饥挨饿,可同时又存在着大范围的繁荣。存在着战争,冲突以及各种形式的残酷。还有信仰的组织——宗教组织,也滋生了不团结和战争。人类追求的道德导致了这些失序和混乱。这就是世界的真实状况。当你问组织和自由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你不就是把自由与每天的生存分离开了吗?当你把自由当做与生活完全不同的某种东西,把它这样分离出来时,难道这本身不就是冲突和失序吗?所以真正的问题是:是否可能生活在自由中,从这自由中,在这自由中来组织生活?
发问者:那就没有问题了。但是生活中的组织不是你自己制造出来的:别人为你组建了出来——政府和别人把你送到战场上或者决定你的工作。所以你无法简简单单地从自由出发自己来组织。我的问题的整个重点是,由政府,由社会,由道德强加于我们的组织,不是自由。如果我们拒绝它们,我们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场革命,或者某种社会改革中了,而这只是再一次重蹈覆辙而已。不管内在还是外在,我们诞生于组织中,这限制了自由。我们要么服从要么反抗。我们被困在这个陷阱中了。所以,从自由中组织任何东西出来,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存在。
克:我们没有意识到是我们制造了这个社会,制造了这些失序,这些围墙;我们每个人都要为之负责。我们如何,社会就如何。社会与我们并无不同。如果我们处于冲突中,贪婪,嫉妒,恐惧,我们就制造出这样的一个社会。
发问者:个人与社会之间是不同的。我是个素食者;社会屠杀动物。我不参战;社会却会逼迫我这么做。你难道告诉我说,这场战争是我的作为?
克:是的,是你的责任。你是由你的国家,你的贪婪、嫉妒和仇恨培养出来的。只要你心里有这些东西,只要你属于任何国家、信条或者种族,你就要为战争负责。只有摆脱了这些东西的人,才能说他们没有创造这样一个社会。所以我们的责任是我们自己转变,并帮助别人转变,而且不通过暴力和流血。
发问者:那意味着组织化的宗教。
克:当然不是。组织化的宗教是基于信仰和权威的。
发问者:我们最初的问题是关于自由和组织之间的关系的,现在这些把我们带到了哪里?组织总是外在强加的,或者从环境中继承的,而自由总是来自内在,这两者互相冲突。
克:你打算从哪里开始?你必须从自由开始。有自由就有爱。这自由和爱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合作,什么时候不合作。这不是选择的行为,因为选择是困惑的结果。爱和自由就是智慧。所以我们关心的不是组织和自由之间的区分,而是我们能否完全没有分别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分别否定了自由和爱,而不是组织。当组织进行分别,就导致战争。任何形式的信仰、理想,不管多么高尚或者多么有效,都滋生分别。组织化的宗教是分裂的根源,就像国家和权力集团一样。所以关注这些分裂的事物,这些在人与人之间带来分别的事物,不管它们是个人的还是集体的。家庭、教会和国家制造了这些分别。重要的是分别着的思想的运动。思想本身总是分裂的,所以基于想法或者观念意识的所有行为都是分别。思想培植出偏见、观点、评判。人本身,在分别着,追求从这分别中解脱出来的自由。找不到,他就希望把各种分别整合在一起,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你无法整合两个偏见。自由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意味着带着爱生活,避开任何形式的分别。有自由和爱,那么这种智慧就会在合作中运作,也会知道什么时候不合作。
选自《转变的紧迫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