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我伸出手按掉闹钟,翻了个身。
铃铃铃。闹钟再次响起。我揉揉眼睛,不情愿地离开温暖的小窝。
刷完牙,对着镜子,我努力想笑一笑,毕竟新的一天了,生活不欠我什么,我应该给这个世界一些微笑。
糟糕,我怎么笑不出来了呢?我使劲把嘴角上扬,想象自己是朵太阳花。可是,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歪曲的脸。我慌了,左右开弓拍了拍脸,左嘴角、右嘴角都可以上扬,可以睁眼,可以闭眼,还好没有面瘫,可怎么就不会笑了呢?我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可镜子里出现的还是一张苦瓜脸。
老公已经在吃早餐,我跑去问他:你看看,今天我有什么不一样?
老公一头雾水:没有啊。
我不甘心,又问:你再仔细看看?
老公说:别闹了,赶上班呢。他吃完最后一口,擦擦嘴出门了。
我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也就三下五除二吃了老公买的包子,赶紧出门。
挤上地铁,我拉着扶手,盯着窗外,生怕被别人发现我有什么不同。从家到公司有十几站,大约50分钟。一路我都在想,既然我没有面瘫,难道我得了抑郁症了?也不对啊,抑郁症可能会导致心情低落,但我的问题是不会笑。
到了单位,我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手上的工作一大堆,得打起精神来。最近上级部门的领导换成了严总,他来自研发,据说特别看重技术能力。新领导上任,各个部门主管都想着在领导面前露露脸,我约了明天给严总汇报工作,可不能汇报砸了。现在部门正职空缺,我和顾岩都是副职,我负责技术,他负责项目管理,将来谁是正职不好说。我俩都憋着一口气。
“听说你明天要给严总汇报工作?”顾岩路过我位置,问了我一句。
“是啊。”
“我能一起去听听不?”顾岩一脸真诚地看着我。
我赶紧解释:“一起去,一起去。因为主要是汇报技术方面的工作,怕你不感兴趣,所以没有通知你”。说心里话,我压根就没想让顾岩一起参加,但顾岩就有这本事,有事没事自己总要往上凑。
我打开邮箱,丽萍整理的汇报材料已经发过来了,我抓紧看材料。唉,他们做事情总是让人不放心。我昨天交代她要写部门现有的技术能力以及将来的能力建设规划,她就干巴巴地进行了列举。光列举有个屁用,至少还要说明这些技术得到了哪些应用,创造了多少价值?要不领导怎么评价我们的贡献呢。
“丽萍,你过来下”。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和丽萍仔细说了要改的内容,让她今天务必改好,晚上再看一稿。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我顾不上自己不会笑这件事。只是中午吃饭完后,晓慧瞅了我一样。
“怎么啦?”我有点紧张。
“你嘴角有一个米饭”。晓慧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我尴尬了,赶紧把米粒抹掉。
下午有项目的预算评审会,评审明年预算,这个会议由顾岩主持。每个项目经理都是不省事的主,预算报得很高,一看就是虚高。
一上来顾岩就定了个调:公司的业务增长平稳,但是利润在下降,所以各个部门都在降预算。存量项目的预算不能超去年的。如果有特殊情况,除了在本部门汇报,还要去上一级部门严总那汇报。另外,预算执行率明年要纳入考核,预算做得多没化完,预算执行率差,直接影响项目绩效。
顾岩说完,扫了一眼各位项目经理,继续说:你们有没有要调整预算的,如果要调整,那调整完再下次汇报。
总共二十多个项目,那天下午就评审了五个,其他的都说要调整预算后再汇报。在管理上,不得不说顾岩还是有一手的。
在单位吃完晚饭,想着丽萍的材料应该改得差不多了吧?我惦记着明天的汇报。
看了改版后的材料,我的嗓门不由得大了起来:“都是做技术的,要严谨,标题的字体都不一样大小,怎么回事?”
丽萍赶紧说:“我还来不及改,您先看看内容”。
我和丽萍一起,把材料改完定稿,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回到家接近十一点,我赶紧洗洗睡了。躺在床上,我想着这一天下来,好像谁都没有觉察到我不会笑。
第二天给严总汇报还算顺利。汇报完后,严总问起部门的发展设想,顾岩接话说:我们部门不能光靠技术,一定是要业务和技术相结合等等,严总对这个观点很感兴趣,两人交流了很久。我好懊恼,这顾岩又抢了我的风头。
就这样,两天、三天、一周过去了,我不会笑似乎也没给我带来麻烦。这都什么事啊?难道没一个人发现吗?突然间,我觉得心里冰凉凉的,莫非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笑了,所以大家都没有觉察出来?
到了周六,老公加班,我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准备到野外公园走走。很久没有到这个公园了,我最喜欢公园里的那条小涧,流水潺潺,象极了我小时候老家的小溪。
那时候的小溪,溪水清澈,水不深,溪边都是鹅卵石。每到暑假,小溪就是我们几个小伙伴的天堂。只要太阳没那么烤得慌,每天下午四点钟左右,我们就开始泡在水里了。溪水被太阳晒得温温的,很舒服。我们会一直跑到晚上七点多,天上的星星都开始眨眼睛,肚子也咕咕叫了,才会恋恋不舍地回家吃饭。那时候很开心的事情是用脸盘抓小鱼。我们搓好一个个小面团,放到脸盘里,脸盘蒙上纱布,留一个窟窿。把脸盘放到水里后,我们就等着小鱼自投罗网。等小鱼钻到脸盘里吃面团时,我们就猛一下把脸盘端起来,端到岸上,把水倒掉,把小鱼晒在鹅软石上。那都是如食指一般大小的瓜子鱼,晒成鱼干,放点姜葱炒炒,又香又鲜,就着稀饭一起吃,稀饭都要多喝一碗。
坐在小涧边,听着水哗哗的声音,想想小时候的事情,我感觉心情开阔了一些。
最近和顾岩的暗暗较劲已经成了我工作中的常态,只要是他有做得比我好的事情,我都会觉得不爽。我问自己内心,相对于部门管理,我还是对技术研究更有兴趣。而且平心而论,就管理而言,顾岩比我更合适,他比较有全局观,注重对员工的激励。那我要和他争什么呢,为了面子?
我旁边坐着一个父亲和小女孩,父亲在讲坐井观天的新故事,他是这样说的:小鸟说青蛙太可怜了,跳不出井,就只能看到井口大的天空。而青蛙说:我不可能有你这样的翅膀,我每天看看井口的天空就心满意足了。
每个人就像每条河,有的河身狭窄,有的河身宽阔;有的水流湍急,有的水流平缓,但最终都汇集到宽阔的大海。
我做好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好了,不必为了面子而耿耿于怀。就为这部门正职的事,我居然搞得自己不会笑了?就像我们小时候抓的小鱼,为了那点面团就主动钻到脸盘里,出不来了,值得吗?
那天我在小水涧边,坐了很久。
我回到家,老公加班还没回来。我着手做西红柿鸡蛋面,好久没有下厨了。老公下班进门后,看到桌上摆的面条,很诧异,说我象变了一个人。
这才是我呀。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