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我喜欢过的歌手,都是大叔级人物,唯一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就是朴树。
他发表专辑,我去2000年,那一年,我19岁,正是大学一年级,那个时候我听崔健,听老狼,还有叶蓓,喜欢高晓松为《青春无悔》专辑写的文案:那是个白衣胜雪的年代,四周充满才思和风情、彪悍和温暖。死去的人是幸福的,而我们还要继续在这个滑稽得令人绝望的世界上坐着,在黑夜里为一张赖以糊口的唱片撰写文案,并且试图讲述给你们。
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能清晰得记得这段话,也能清晰得记得大学凌乱的宿舍,喜欢穿白衣的学姐,以及整日不停歇的单放机。
我们是理想主义死后的一批人,诗歌与梦想,其实只在我们身上存了淡淡一点影子,表面叛逆,其实很容易与这个世界妥协,充满了娱乐精神,包容性极强,同时,也极容易改变。
现实极容易折损我们的脊梁。
而在我们之前的那代人,他们不是这样,他们有理想,有热情,他们认为世界是他们的,粉身碎骨亦不变初衷。
于是,他们创造出最完美的摇滚,愤怒与激情,理想与现实,在他们身上激烈的碰撞,不到粉身碎骨,绝不停歇。
那是一个热血沸腾的时代,那是一个浪漫与才情的时代,然而,那也是一个短暂的时代,我们只能隐隐怀念。
而后,朴树的到来,似乎唤醒了一个新的时代。
他身上的决不妥协,纯净,自然,才情,真实,是延续自那个时代,他的歌,风格多变,但却深刻着朴树的特点,与现实对抗,与自己对抗,迷茫软弱,却又坚定执着,像是每一个在现实中迷茫的我们,到底该往哪里走,到底该往哪里走,到底该往哪里走?
与现实撞的头破血流,不知归途,不知来路。
凭着孤勇,坚持自己认为的正义,抗拒现实,即使现实如糖似蜜。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世间诸人,是不是都明白这个道理,在合适的年龄,与这个世界和解,平缓地过渡到中年,面目和谐,日子平安,一日日成为这个社会牢不可分的一部分,在周围人的对照中,获得自己的价值感,心安理得地老去。
“生活是这么旧,让我总不快乐;我活得不耐烦,可是又不想死。”——《妈妈,我……》
我看到我正走向我父母的老路,那样并没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是这样生活,可是我却不愿意,我想要更好的生活,我想要经历更美好的人生。
“我是金子,我要闪光的”——《妈妈,我……》
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能做什么,让我破开这桎梏的现实,让我找到我的路,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它是我的路,即使布满荆棘。
“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旅程》
我走上了我想要的路,虽然风沙漫漫,但是我走在别人不曾领略的风景上,我终于找到自己的位置,不再在这个世界上迷茫无助,我所需要的,就是努力向前走。
我们的生活甜得像糖。——《NewBoy》
如果想要快乐一些,就要忘掉世界的辽阔。——《活着》
如果忘记世界辽阔的朴树会怎样?在北京,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成家立业,闲暇的时候,也许会玩玩音乐,也许会情绪稳定的生活,也许有家庭有孩子,但是绝不会是被那么多人爱着的朴树。
记得在朴树贴吧,有个人贴出一个贴子,说朴树如果去我是歌手,唱功会完爆那些歌手。
下面清一色的留言,却是有爱的猜测,朴树会在第几轮被完爆。
“虽然我很喜欢很喜欢朴树,但是我要客观的说一下,抛开情怀,我觉着师傅撑不过三轮。”
“听过小朴现场的都知道,一轮游妥妥的,最多情怀再一轮。”
“一轮游吧,树不适合现场,他会紧张会忘词,唱功也不算最好!”
“个人认为撑不到决赛!”
这些言论让我会心一笑,爱着朴树的人,是连着他的缺点一起爱的,不是因为他完美的像神一样,我们才爱他,而是因为他身上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他对音乐的执着和才情,打动了我们,让我们爱他。
这么想一想,他是不是也该会心一笑,被这么多人,无底线的包容着爱着,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生如夏花》是他的第二张专辑,这时的朴树,不再如第一张专辑那么有力量,那种与现实对抗,不死不休的力量。
我总觉得这个阶段,他在迷茫,他成长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愤怒的反抗,他走上自己要走的路,但是他在迷茫,他燃尽生命的力量写歌,然后突然之间,得到了全社会的认可,他一切的愤怒和叛逆,没有地方停放,他变得不再是他。
而这个时候,他走在这个行业的最顶端,曝光率太高,解读太多,他没有隐私,没有个人空间。他被这个可怕的时代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前进,直到不堪重负地病倒。
他终于找到时间调整自己,沉淀自己。
这样一个,沉默寡言,低头走路的人。
他的沉默看起来像是一种积攒力量的方式,他想写的,想说的,都在自己歌里,而现实中,他过于沉默。
或许是找不到,可以一起说话的人。
执着于一些,他人觉得无所谓的细节,而对人人在意的名利,保持孩童般的天真,他是如此特别的一个人,厌恶着娱乐圈,却每一次都代表了这个行业能够达到的巅峰。
我始终觉得,他的《生如夏花》是一个媚俗之作,虽然好听,但绝对不能代表他的水准。
“痴迷留恋人间”
“惊鸿一般短暂,开放在你眼前。”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面对那么多痴迷爱他的人,朴树以一种自毁的态度,来拥抱这种绚烂到极致的开放,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流连其中,忘记自己,忘记自己最终的道路,忘记自己可以达到更好。
所有一切的迷茫,造就了《平凡之路》
从所有的愤怒、对抗中,抽身而退,四十岁的朴树,对于人生,对于生命,没有任何答案,也许最终我们都会落入平凡,历经繁华,阅尽一切,其实不过是一瓢饮、一箪食,经历过的那些会刻在我们的心里,成为我们的过往,我们在荆棘丛中挣扎,希望找到人生的意义,可是人生哪有什么意义,人生唯一的意义,就是向前,不停地走,不停地向前,一次次逼近自己的极限。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像你像他
像那野草野花
向前走就这么走
就算你被给过什么
向前走就这么走
就算你被夺走什么
向前走就这么走
就算会错过什么
向前走就这么走
这种没有意义的幻灭感,会击退任何人。
而爆红之后的朴树,面对的,则是生命意义的丧失,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像之前一样,充满活力,保持住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保持住自己人生的意义,不迷惘,不失望。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难的。
而对这个问题,最透彻明晰的回答,在他最近的一首歌,《在木星》。
“待历经沧海,待阅尽悲欢,心方倦知返。”
“君已尘满面,污泥满身,好个白发迷途人。”
“今日归来不晚,与故人重来,天真作少年。”
这个时候的朴树,内心变得豁达,不再为难自己,不再质问社会,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寻求意义,不寻找价值,只凭着直觉去做。
“呀咿呀君归来”
“呀咿呀君归来”
我们都该好好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洗去尘埃,保持童心,像孩子般单纯、自然而然的生活。
也许最终,我们都会和这个世界和解。
因为最终,我们都会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意义,人生与宇宙相比,短暂得不值一提。
“我爱这快乐,孩子般快乐,当我在阳光下,我爱这冲动,恋爱的冲动。”——《好好地》
我们都该好好地,生活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