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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信不信,这真的是一个故事,是我们的故事。
0.人生不止初见美
今天早晨,她忽然打电话给我。她是我曾经的好朋友,电话里她的声音亲切而随意,让我想起了春末夏初午后的轻风,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其实她打电话给我,只是因为她旅行中路过我居住的城市,于是想要与我这个老朋友见上一见。往事随她的话语渐渐浮上心头,我自然是不会拒绝了。
记忆里的她很自卑,极其敏感。她曾对我说,她走在大街上,身后总有陌生人在嘲笑她,笑她的肥胖和笨拙。这让她如芒刺在背,愤怒而无助,有几次她鼓起勇气回头怒目注视着嘲笑她的人,他们竟然像约好了似的,假装无辜。
“你听起来与以前有很大不同,现在的你听起来,很……”我努力想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的感受,“很美好。”对,就是美好。
“你还都记得呐?”她在电话那头,轻声回忆着,“那时的我极度痛苦,这种心态甚至搞砸了我的整个青春,那原本该是每个人最好的年华啊。”
“其实当我走出来后,回望那时的自己,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我给自己凭空酿了一坛苦酒,然后把自己的整个青春,都浸在了里面。”她想想,又补充道,“或许不是凭空,不过是恶的种子长大了。”
“什么恶的种子?”我问道。
对方一阵沉寂,电话里传来了奇怪的电流声,仿佛信号干扰。我想我可能有些逾越了,正想道歉。
“对啊,什么恶的种子?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异样。
“呵呵,那个,所以你是怎么走出来的?”我尴尬地岔开话题,问道。
“怎么走出来的?”她是这样跟我说的,“谢天谢地,有一天,我总算看清了自己,原谅了自己。然后所有的一切,竟然真的都渐渐好起来了。”
1.活着给谁看
今天天气有点阴,明明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节,风里却有些阴冷,冻得人骨头疼。我站在小区门口,很快便看到一个漂亮的女生迎面走来。不对,是女神。
“嗨,让你久等了。”她笑道。
竟然是她!即便是身材气质全都变了,我依然一眼认出来,就是她。可是,怎么会一眼就能认出来了?这朋友有点特殊啊,我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让人觉得很不和谐,但又不知道是什么。
“你这几年变化好大!女神!”看到女神,我的嘴巴不自觉甜了起来,“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你啊,油嘴滑舌。”她无奈地摇摇头。我原本打算带她去餐厅,可鬼使神差地,我竟然邀请她去了我家。
“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还未落座,我便好奇地问道。
她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八卦。所以今天,你是要听故事咯?”
“嗯嗯嗯,讲讲吧,女神!”
“故事太多了,不妨先讲讲我这几年的独角戏吧。”她对我说,“从哪里开始讲起呢?就从我拼命减肥开始吧。”她回忆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平静的笑,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她的头发边缘泛着白色的光,近乎透明。
“几年前的一天,我实在不忍心余生都一直胖下去,下狠心开始减肥。后来我真的瘦了,”她说,“我开始学化妆,学穿衣打扮,学着和人交往。”
1.1是我爱听谎言,能将伤心痛苦减半
“其中闹了不少的笑话,还有很多挫折。”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你应该经常看到这样一种女孩。她们抹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时尚的衣服,对自己的行为举止也十分在意。相信自己是最好的,但是在别人眼里却总是那么平庸甚至可笑。
她们时常不快乐,对生活感到迷茫,惧怕寂寞,内心空虚。也时常跟随别人的脚步,学习别人的方向。时常否认自己的错误,只爱听好听的谎话。”
“抱歉,打断一下。”实在太冷了,我起身开了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电暖气。回到桌边我开始烧水,请她继续说。
她看看我,仿佛眼睛里带了一丝歉意,但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继续说道,“很不幸,刚刚瘦下来的我,学着打扮的我,就是那种女孩。那时的我仿佛自信心爆棚,但不过是个空架子,我一方面认为自己很棒,一方面依然敏感脆弱,容不得别人说我半点不是。你知道吗?这种人,最受一种人的欢迎,我们管这种人,叫‘渣男’。”
说到这里,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很奇怪吗?虽然很多渣男自己都不知道,但他们就是喜欢这种女孩。因为她们好骗,只要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搞定。走心一点的渣男,还会下心思把自己包装一下,不过也不用太费心思,因为即使漏洞百出,这种女孩还是会选择相信。”
“所以你是遇到渣男了?”我好奇地问道。
她还是那样看着我,竟让我体会出了责怪的意思,为什么是责怪?是我提起她的伤心往事了吧。我暗自揣测着。
“说好了,我们今天只聊我的独角戏,别人的戏,我们不聊。”
“哈哈,是我唐突了。”我尴尬地笑道。
“有一首歌你听过吗?叫做《爱听谎言》。歌词不长,却道尽了很多人在很多事情里的心态。”
“歌词里,有这么两句话。”
是我爱听谎言
或者讲多一遍
能将伤心痛苦减半
“可惜的是,”她继续说道,“谎言就好像一剂麻醉药,药效总要过去,身心的痛苦与生活的狼狈,哪一样都逃不掉。”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好起来的?额,对不起,我是不是有些用词不当。”我小心地看着她,毕竟她曾经是个十分敏感很容易受伤的姑娘。“那后来你是怎么摆脱这种状态的?”我更正道。
1.2谎言过后,只余空荡荡的灵魂
“哈哈,不要担心啦,我现在脸皮厚的很。”她随意地自嘲道,“其实爱听谎言的毛病几乎每个人都有,大家都只是为了片刻的开心。毕竟眼前的生活已经十分苟且了,为什么不能假装自己也是拥有诗和远方的人?
可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想对他们说的是,如果在假象里你可以得到真正的快乐,我也不会忍心叫醒你。可惜的是,我不得不说,醒醒吧。活在别人的眼里,你只会越来越讨厌真正的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有什么同样的经历吗?”
“哈哈,你说对了。开始减肥前的某一天,我宅在家里刷了整整一个通宵的剧。早晨我疲惫地站在镜子面前,青春痘、双下巴、大肚腩、大象腿,无一不在提醒我,那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开始回忆起来,“我那个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糟糕。你知道吗?我以前照镜子,看到青春痘我就会在痘痘之间寻找一块干净的皮肤,想象一下那块皮肤一下子长大覆盖了整张脸。
看到双下巴,我会努力地侧过头,让下巴的棱角突出来。
看到我全身的脂肪,就拿起手机刷一刷吸脂手术的新闻,然后自我催眠,那些瘦子、那些美女,都是假的,正常人都是我这样的。
我就是靠着这种自欺欺人,一边厌恶自己,一边厌恶对自己的厌恶。”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沾沾自喜之后,除了厌恶自己空荡荡的灵魂,我什么也得不到。”她叹了口气,眼睛望着窗外,是在追忆当时的情绪吧,一种痛苦感染了我,心好痛。
2.我不完美,但我不是垃圾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真的有这么糟糕吗?”我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继续问道。
“当然不是了,我开始查询各种心理书籍。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不完美的。”她说。
“那时候的感觉,是一种释然。承认自己的不完美,然后接受它。闭眼内观,看那个瑕瑜参半的自己,看真实的自己。”
她继续说,“其实无论我们眼中的自己多么糟糕,都没有必要去躲藏。躲藏在阴影里只会让自己越加猥琐。把自己身上美好的一面亮出来,光会让阴霾消散。”
2.1坦荡荡触摸魔鬼
“说起来简单,”我吐槽道,“那也许是一段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痛,也许是无限悔恨、难以启齿的错误,也许是先天就带来的遗憾。你知道直接面对这些,到底有多难受吗?”我仿佛想到了什么,是什么呢?我好像有什么无法面对的痛苦,却没办法想起来,真让人不爽。
“我当然知道。”她温柔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不过我还知道,它们像是《聊斋》里的鬼,附着在我们的心里,日日吐着毒液,啃食我们的心灵。”
“然而它们并不是真正外来的魔鬼,它们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怪物。它的食物,就是我们对自己的厌恶。它是我们内心对我们自己的一种愤怒,为否定自己而愤怒,为弃自己的伤口不顾、任由它腐烂变质而愤怒。
它就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所以永远不要妄图消灭它。当它消失了,我们的心也就快要死了。
它来自我们犯过的错,我们做过的违心的事情。当我们做了错事,却没有及时地承认和弥补,我们就背叛了自己的内心。我们被自己的价值观否决了,所以我们才会自卑,才会畏畏缩缩。”
2.2学会忏悔
“你也是这样吗?后来,你怎么求得了自己的认可?”我问道。
“是的,我也是这样。”她看着我,眼神柔和而坚定,竟然让我想起了湍流中的小岛,“要想得到自己的认可,就直面自己的错误,付出行动去弥补,真心实意地忏悔,求得他人和自我的谅解。只有求得内心的谅解,心里的怪物才会安息。”
“所以你成功了?”
“不,即便是现在,我偶尔也会犯老毛病。不过我拿到了通关秘钥,每当我出现问题的时候,我都可以及时地发现,随时调整自己的情绪和心态。”说着,她向我做了个鬼脸。
我不禁随她一起笑了,起身为她重添一杯热茶。她双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自然而诚恳。
“你的秘钥就是忏悔吧?常常认错,不会觉得很丢人吗?即使周围没人,也会觉得羞耻吧?”
“没错,就是忏悔。你要相信语言的力量。”她啜一口茶,说道。“无论多么羞耻的错误,只有说出来,承认自己错了,它才有可能被擦干净,而不是成为心里永远的刺。”
“让我想起了宗教里的一些说法。”我说道。
听罢,她却笑而不语。窗外吹来一股风,裹挟着些许寒气,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穿的那么少,看起来却不太怕冷。而我虽然觉得丢脸,却还是默默裹上了毯子。
3.一切真理就在每个人的心里
坐好后,她还是不肯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我发呆。大概是想起什么往事了吧,看情形她肯说的,大概也就只能到这里了,虽然还想听她说说自己更多的故事,但是时机显然还未成熟。
我坐直身体,深呼吸,然后对她说:“今天真的聊了好多,最后,可以请你用一句话总结一下今天的中心思想吗?”
“好啊,你这道题比初中语文阅读简单多了。”她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标准,觉得这样的人,才是值得爱的人。找到自己的标准,然后去达到它。如果达到后依然不觉得满足,就去深究。深究到最里面,精神的最上层,你终将发现生命的真谛。”
4.下雨天,留客天
“就到这里吧,中心思想都总结完了,我也该上路了。”她饮毕杯中茶,打算走了。
我开车送她去机场,一路无语。今天在家里,都说累了吧。我侧头看她在副驾位置上闭目养神,嘴角微微含笑,当初的丑小鸭竟然真的长成了一位女神。
如果可以,真想听听她这些年在外面的故事。如果可以,真想……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将脸向她凑了过去,一种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滴!!!!”后方车辆响起了巨大的喇叭声,我一下回过神来。红灯结束了,我尴尬地悄悄坐好,启动车子。还好她没有醒来。
路上老天竟然开始下起了小雨,我们都没把它当做一回事。到了机场,时间还早,我陪她吃了晚饭。结果饭还没吃完,就听到机场广播。原来不知不觉间,小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航班已经很干脆地取消了。
“下雨天,留客天。今晚,不如继续讲讲你的故事吧?”我看着她,心里竟有些小期待,到底在期待什么?
“好,那今晚就,拜托你了。”她笑道,真美。
车子从车库里开了出来,雨已经大到有些阻挡视线。我小心翼翼地开着,前面开始堵车。我在车里小心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势,还好,不是什么低洼的地带。看着前面的车队,红色尾灯排成了无尽的长龙。
“我注意到你今天下午提到了两个字,忏悔。但是欲言又止的感觉,为什么?”我试探地问道。
“因为那是我的秘钥啊,秘钥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说出来呢?”她笑着说。
“原来如此,那么就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吧。”我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把你今天的独角戏,整理好,给更多人看,帮助更多的人。这样的话,你愿意讲一讲吗?”
“真的吗?”我看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真是的,还是那么热心肠的姑娘,只不过现在的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好了。
“是真的,我绝对不会骗你。”我点头说到。
5.对不起,我错了
“茶就不要喝了,我记得你晚上喝茶容易失眠。”再次回到家里,我切了一些水果,还是放在下午的那张小桌上。我很喜欢这里的景色,白天的时候阳光灿烂,到了晚上无论是天上的星星还是墙角的蟋蟀,都透着一股静谧的美。
“好啊。”她用手捻起一块菠萝扔进嘴里,冲着我一乐。我的心仿佛被猫指甲轻轻划过,酥酥刺刺的。
5.1错了就得认
“所以到底为什么是忏悔呢?”我终于还是没有忘记正事,毕竟是我承诺于她的。
“还记得我白天说过的吧?要相信语言的力量。”她正色道,“人这种动物,有太多的恶习。贪嗔痴慢疑,无一不是心灵的毒药。而我们生活的世界,也是充满了苦楚。”
“怎么说呢?到底有多苦?”我问道。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所以呢?”讲到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我的脑子总是晕晕的,此时我已经有点跟不上她的逻辑了。
“所以犯错,也是在所难免的。可是每当我们伤害了别人,自己的心里就会埋下一根刺。如果不及时的拔出,那刺就会越扎越深。直到整颗心都溃烂,那时这个人也就毁了。”
“所以你觉得忏悔就可以弥补一切错误,让错误清零?”我莫名开始有些烦躁,下意识地,话语里竟然开始有些攻击性,“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
她摇摇头,一如既往地微笑着,那么温柔:“没关系。你看,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忏悔吗?你道歉,我原谅你。只要我们两人都是诚恳的,那么刚刚的错误,你确定它发生过吗?”
“可是,这毕竟是一个很小的错误而已。那么,如果是很大的错误呢?”我有点怀疑,问道。
“很大的错误?有多大呢?”她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我。
“比如……”
“不要比如,举一个你真实的例子吧,这样你就能真实感受到忏悔的力量了。”
5.2忏悔的力量
“我……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其实早先一提到道歉,我就想到了我的父母。他们含辛茹苦抚育我成长,而这么多年来我却只知道顶撞他们,而且每次争吵,仿佛都是我最有道理。
“嗯,为什么呢?”她的声音好温柔,像水一样渗进了我的心里。
“因为他们从来都认为我是错的没用的。可是我却从来也没有体谅过他们的心情,他们其实是在担心我啊。”我痛苦地弯下腰,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头皮上的痛可以缓解心里的伤。
“可怜的孩子。”她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仿佛在安抚一只受伤的野狗。“你现在做的非常好,你已经把它说出来了。接下来,要不要尝试一下道歉呢?”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呜咽着。
“不是对我说,傻瓜。是对你的母亲说,在这个错误里,她才是受害者,不是吗?”
对啊,妈妈,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她说过话了。
“来吧,不要怕,那是你最亲的人,她永远都没想要伤害你。”她把手机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想也没想,就拨通了那个带着温度的、久违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谁呀……”是妈妈,可是她的声音,比记忆里嘶哑了不少,语速也慢了。
“妈……我,是我……”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任由它从眼眶里流出来。
“哎,孩子。你……”电话那边也传来了抽泣的声音,妈妈也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鼓足勇气说出了这三个字,却听到妈妈竟然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妈,我不该不回家,不该跟你吵架。你和爸爸那么辛苦,我却从来没有为你们着想过。”
“孩子,别哭了,妈妈心疼你啊。是妈妈太着急了,从来不肯把话好好和你讲明白,只想着为你好就一定没错了。没想到,却伤害了你。”
那通电话讲了很久,我现在才知道,父亲因为多年操劳,病倒很久了。我和妈妈约定,明天就回家照顾父母。放下电话,我用了很久才让心情稍微平复。
冷静下来我才发现,我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就好像……
“就好像终于拔出了肉里的刺,疼痛消失了。”太神奇了,她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太没出息了,我竟然在女神面前哭成了鼻涕虫。
“没关系,看到你能体会这种被救赎的幸福,我也很开心。”她的头发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银光。原来,雨已经停了。
“谢谢你。”我握住她的手,却没握住。
6.她的原谅,我的忏悔
没握住?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低头一看,那纤纤玉手就在我手里。不对,我竟然触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