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孩子跳舞课开学,看到一个熟悉的朋友A匆匆来和老师解释,因为家里有事以后不能送孩子来继续跳舞了。
一个暑假不见,彼此没有联系。
我问,“家里出什么事了?”她的脸色苍白,低声说,“我妈妈刚诊断出肺癌晚期”。
腺癌,第四期,医院认为手术和放疗都已经没有意义。我一边忍住往上涌的泪水,一边说,“我记得易瑞沙对腺癌有作用。”她说,“现在也正在吃易瑞沙。我妈很虚弱,完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努力吃饭努力吃药”。她忍住眼泪说,“我就是没有准备,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我爸爸三年前诊断出肺癌小细胞类晚期。当时我妹妹打长途告诉我,我们两人在电话里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这怎么可能?我爸爸看着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会得这种绝症!
在我们想象中,父母永远都不会老,生老病死永远都不用考虑。在我们想象中,只要回家,父母就在那里等我们,做我们爱吃的菜,有时还会嫌弃他们固执,过时,太过絮叨。但是,生活就是这么绝望,在我们不经意之间,在所谓为前途为自己小家庭奔波的时候,父母突然老了。也许,我们就是当鸵鸟一样的漠视了他们日渐衰老的身躯,忽略了他们偶尔的抱怨身体越来越不中用。然后,猛然发现,我们快要失去他们了。
2,
这个夏天很热。再见朋友B的时候惊叫,“你怎么一个夏天减肥这么多?”她无奈地说,“我爸爸这个夏天过世了”。夏天太热,摔了一跤,然后再也没醒过来。她说,在医院的那一周,每一天都能感觉自己焦虑,体重越来越轻。
我想起爸爸临终前的那几晚。彻夜未眠,就坐在爸爸床边,在黑暗里听见心跳监测嘀嘀地叫,听见妈妈在隔壁床隐隐的哭声,听见爸爸在氧气罩下的呼吸一长一短,听见他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逝。我在想,人这一生,原来是这么短。
我曾经以为,和他还会有很多时间可以承欢膝下,他还有很多时间表达对我生活的不满的争论。但是,从接到那个宣判电话起,我一面想,也许这一关是过不去了;另一面又不无希望,也许爸爸生命力顽强,也许会有奇迹就能挺过去呢。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我多希望有什么上帝各路神仙可以庇佑他。
我最终听到了他宛如轻轻叹息的最后一口气,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嘀声。
原来,我和他相聚的时间是这么的短。
3,
日本earthstar娱乐公司节目制作人中岛大浦,计算在外地工作的日本人,平均只有过年过节大约六天的时间能跟父母见面,而且一天之中能跟父母相处的时间恐怕连半天都不到,那么未来二十年换算下来,成年的孩子跟父母相处的时间其实只有55天。
有人做过计算,假设我们和父母一起能共度30年。这其中除掉上班时间,睡觉时间,吃饭时间,陪配偶和孩子时间,那么在未来三十年里,只剩下720小时留给父母,也就是30天。
而我们,在成年之后跟父母相处的时间,远远没有那么多。
4,
朋友A说,“我有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我只能安慰说,生病是很痛苦的。特别这种绝症,越到临终,病人的痛苦越大。安抚,尽量让他们临终的日子好过一点。每一天都像是赚来的一样的过。心理要有准备,后续把失亲的另一方接到身边,因为他们才是受打击最大的。
我们要坚强,必须坚强。从前是父母替我们承担着责任,而现在就是我们肩负着照顾他们的责任。
我们要装着没事的样子,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就像从前我们学走路的时候,是父母扶着我们慢慢走。那么,现在轮到我们扶着他们,慢慢走。
5.
随着父母的年龄增长,养老的问题是一个逐渐提到议事日程的现实问题,特别是外地工作的子女。这个年龄,谁的生活都不易,或打拼事业,或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房贷。父母一旦生病,医院家里工作几头熬蜡烛,经济心理都容易焦虑。我从三年前开始,就特别害怕接到老家电话,因为生怕又是一个坏消息。
看到网上有人说,就怕我赚钱的速度,赶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我们总觉得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父母做一些事情,却发现其实什么都没做他们就老了。
提早做养老的规划,比如父母投医保,自己平时预留一笔应急基金。平时多督促父母培养一个健康的生活习惯,定期体检,身体一不舒服及时就医。最重要的,有时间打电话,写写微信,有机会多陪陪多出去一起走走。也许真的是陪一天少一天啊。
不要等父母生病了才意识到他们生命的可贵。
6.
我和女儿说,我再也没有爸爸了。女儿跟小大人一样红着眼睛说,你要难受,你就哭吧。
爸爸走了两年。有时,我开车经过和他一起去过的地方,就突然鼻子一酸。 想起最后一次送他上飞机之前,他掐掉烟头跟我说,爸爸老了,来不了几次了。想到他病后送我上飞机,在我背后泪流满面的样子。有时,一想到他,就心头猛的一痛,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爸爸最后昏迷之前已经不能言语,看着我,勉强写了“妈妈”和妹妹的名字。
我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和妹妹。
是的,现在轮到我们含着泪水,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