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幸的生活在幸运的年代。——扶苏呓语
我很少写这样的文章,思想闲人,没有太多的所求,偶尔写几个文字,只是企望,那些或多或少的文字或许可能在某个时间温暖了某个人的心灵,毕竟岁月静好往往难得,更多时候,岁月是寒凉的。
今夜北京的风很凉,刺骨的凉。
深夜被风与饥饿卷进楼下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身上没有太多的钱,上衣裤子五个兜搜得10块零一毛,买不了泡椒风爪,买不了沙琪玛,于是打算买个泡面,货架上,泡面价格4.3一桶,比去年此时涨了六角,那一刹那,我的内心竟有点隐痛。
那种隐痛来自十几年前,大约16年了吧。
也是这样一个初冬,北方乡村里薄暮微醺,平瓦房顶堆放着新的玉米,还映着缓缓落下的太阳。那一年,我五岁,晚饭的时候,父亲带回来我人生中的第一桶泡面,母亲的灶底红着柴火,包谷皮燃烧的味道里有新鲜的玉米香,锅里蒸着母亲为我做的糖三角,那是母亲认为我最爱吃的东西了,母亲烧开了水,给我泡面,我看着那个桶里颜色不一的包装,还有一只叉子,像是见了新大陆。
事实证明,也许糖三角不是我的最爱,也许我该给母亲留一口那不用煮的面。
我看得懂,母亲眼睛里的颜色,她没有吃过,至少没吃过桶装的方便面。
我也听得到,饭桌外,母亲对父亲说的那一句,真是瞎花钱。
在那样寒凉的岁月里,我体会着父母对我不一样的宠爱,却也品尝着贫穷倾倒在饭碗里的心酸。
在那个遥远的小山村里,这样的故事,在那个时候,从来不叫做故事,而是生活。
大学舍友,家境颇丰,宿舍有人泡面时,掩鼻而曰,此乃健康之食物哉?
据他讲,在我因吃着人生第一桶泡面而欢喜的时候,他每天的零花钱有时可以买一箱。
这就是生活,这也是年代,对于穷人与富人,不同的年代,依然过着同样的生活;也可能是天上地下的生活,处于同一年代。
有人会说,穷人活该就该受苦,因为他们不努力,因为他们没本事,这话听起来义正言辞,只是我们心里都明白,无论是这个年代还是那个年代,成为富人并不是一件可以说得清道的明的事情。而当一个社会有人给宠物狗带上江诗丹顿,有的人起早贪黑扫大街只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买块电子表的时候,我总觉得人与狗在同一条路上行走,那路面有些不太平。
专业课的老师总会在课上提什么社会分层啦,社会流动啦,哪个教授做的关于社会什么人群的研究很牛掰啦,其实我是很敬佩那些有思想有作为的教授的,那些高深的理论,精致的模型,总会让我叹服,只是每每这时候,内心深处还会有一丝丝的不满与轻蔑,是的,理论再完善,模型再精准,可是一切对于问题的描述与剖析带来了什么,社会分层的理论很多,可是能不能在阶层固化之前让或多的人实现一次阶层的跨越,对于许多人群的研究,真的让他们生活改善了么?
在市场与权力的大潮流中,任何解释与评论的研究都是肤浅的,这一切只会变成后人口中的一句话:你看呢,那时候的人认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却让问题自由的发生。
而物质与权力交结的年代里,所谓的学术,还究竟保留几分高尚的情怀?
我厌恶那些么么哒摸摸头的文章,我憎恨那些日夜熬煮萃取的鸡汤,它总会引起人们的幻想,却不曾去警告阅读的人,什么是生活的真相。
不是所有人可以背起单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是所有听一段故事还有一壶酒。你有单反么,看看自己的银行卡,看看机票,你走得了么?生活艰难,酒精姑且拿来麻醉,一段故事怎舍得浅酌三杯。
我们是不幸的,看着阶层固化,看着贫富拉大,看着灵魂放逐在天涯,历史是一条河,一条宽广的大河,我们很快的在这条河里逐浪而去,可我们依然还是努力的生活着,为了仅存的一点梦想和希望打拼着,是因为至少这个年代,我们看到过的这个年代,他有千万的不好,却依然幸运,因为它还有变好的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
深夜寒冷,桌上的泡面好了。
如果你经过我的门前,面有微醺,问我一声,你有酒么?
那一刻我大概也是微醺的吧,但是我没有酒,我有一碗泡面。
谨以此文献给今晚的泡面,以及消逝于过旺的时光和刚刚开始的2016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