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座城,或是为城里的某一道风景,或是某一段青梅往事,亦或是为一座熟悉的老宅。爱上一个季节,爱上一个夜晚,爱上一段文字又是为了谁?荷叶田田,月光皎皎,这夜,我在一缕缕墨香里穿行,邂逅一段淡淡的情愫,也邂逅一个独一无二的才子——纳兰。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跨越千山万水,只因一道圣旨,他义无反顾,扛起了男儿“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重任。“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边塞纵使有雄浑壮丽的风景,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情画意,却也怎么比不上在家里与妻子吟诗作对,花前月下的美好。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寒风凛冽如猛虎,摧残的不仅是将士们瘦弱的身体,而是他们远离家乡思念的心。外面大雪纷飞,风雪交加,或许他早已无睡意,手执宝剑,无奈地望着天空,或许天空的几朵阴云才能寄托他淡淡的惆怅…..
这就是纳兰,一个自称“我是人间惆怅客”的忧郁才子。用自己的语言创造了新的边塞诗的凄美意境。以往的边塞诗都是壮丽雄浑,气势豪放,而此词看似描写边塞壮丽之境,其实惆怅更多。
邂逅纳兰词,带着一份惊艳,带着一份相见恨晚的遗憾,我开启了一段单恋的时光。从一开始对他的名字十分好奇,到好奇他的多字,再到好奇他的诗词,好奇这个叫“纳兰性德”的将军身上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出身名门,当世“宝玉”
纳兰性德,叶赫那拉氏,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初年词人,原名纳兰成德,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十七岁入国子监,十九岁考中举人,次年成为进、贡士。纳兰性德,因成为进士时年仅二十岁,康熙帝爱其才,,又因纳兰出身显赫家世,故被康熙帝留在身边授三等侍卫,不久晋升为一等侍卫,多次跟随康熙皇帝帝出巡。
在我看来,他的出身可以算得上是名门贵族了,容若的父亲是康熙时期权倾朝野的宰相纳兰明珠,母亲为爱新觉罗氏为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一品诰命夫人,其家族为清初满清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即 “叶赫那拉氏”。整个纳兰家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容若是纳兰明珠的长子,更是被父亲视若珍宝并且赐容若很好听的乳名------冬郎。
他出生在冬季,一说冬季便让人联想到冰雪中挺立的一只寒梅,高贵却冷艳。容若成长在大清王朝的光辉时代,父亲亦是官运亨通,他也在京城的圈子中获得“贵族神童”的美誉。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个聪颖的孩子,长成了目光如水,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少年。他武艺高强,有着塞外孤狼的刚毅与勇猛;他才华横溢,有着俊雅儒士的风流倜傥,他虽住在京城却看破荣华,倒是有江南男子的温和与柔情。《红楼梦》中,贾宝玉有一个“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的表妹,还给了她“花谢花飞花满天”的绝世才情。现实世界中,上苍也给了容若这样一个表妹,她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寄人篱下。初次相逢,便是“一见钟情。”她笑靥洁净,眉间轻愁,举止优雅,令人难忘。那一回,容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正中红心,因为有这样一个女子用她充满芳香的手帕轻柔的替他拭去练习时的汗水;多少回,容若写出经典的诗作,因为有那样一个女子,陪她研墨裁字,烹炉煮茶。故事开头总是美好的,结局却是悲惨。他们的事,被明珠夫妇发现了。他们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名满京城的“神童”,身份高贵,将来必定会受到皇帝的赐婚,未来他妻子的身份和地位是定不能与眼前这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女孩相提并论。后来,容若的表妹被他父母送进了宫,去参加选秀,并且以她沉鱼落雁之貌被选为皇妃。这段情缘就此告一段落,生在将相之家,他无法选择自己幸福,只好借此文字寄托对表妹的思念与祝愿:
《减字木兰花》
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
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浑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支。
这就是纳兰容若,他的故事不仅有将军的潇洒,也有难以言说的悲伤。文字就像他内心的解药,写出来,放下了;写出来,放不下。情深缘浅,出身豪门的纳兰只能一声长叹,把一段凄婉的爱情在文字里寄放。
一杯香茗,一生回味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表妹走了,许久的沉闷之后,又一个女子闯进他的世界。两广总督、尚书卢兴祖之女卢氏成了容若门当户对的妻子。这一年,容若二十岁卢氏十七岁。卢氏温柔端庄,善解人意,娇俏静美。她为他红袖添香,熬制羹汤;她陪他填词,清澈的目光里满是敬仰。她为他煮酒青梅,抚琴月下。他与她,白日泛舟湖上赏遍世间美景;晚上吟诗对句、喝酒闲聊。然而,好景不长,爱妻难产去世…….伫立在深秋,西风扑面,黄叶翻飞,容若思绪万千:若是她还在,我们还能赌书泼茶,多好…..
《青衫湿.悼亡》
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从教分付,绿窗红泪,早雁初莺。
当时领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上苍给予他佳人,却不能给予他永久。容若的心已经碎了,任是满腹经纶,任是丹青妙笔,亦道不尽亡妻之痛。
一生归尘,冷暖自知
“眼底风光留不住。和暖和香,又上雕鞍去。欲倩烟丝遮别路,垂杨那是相思树。
惆怅玉颜成闲阻。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断带依然留乞句,斑骓一系无寻处。”
容若的妻子去世后,他又娶了一个女子,然而续弦妻子生性桀骜,更是无法读懂他,无法抚平他内心的伤痛。容若依好友之言,到江南寻找那个能读他的词,唱他的词,懂他的心得江南艺妓。果真,觅得一红颜知己。然而,迫于世俗的压力,容若无法将她接到府上,他索性将她安居别处,二人过起了寻常夫妻的恩爱生活。康熙二十四年,三月十八日,这一天正是康熙的生日,时称“寿节”。康熙御笔亲书《早朝》送给容若。一首《早朝》在朝中引起诸多议论,皇上以“早朝”赐之,意味着文武双全的容若要转做朝臣了。若是以前,容若知道这样的消息依旧会滋生寂寞。可现在,他有了她,是这个美丽的女子让他的人生重燃希望之火。在他看来,“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与情感和自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那一夜,他亲手种的合欢树死了,那株枯死的海棠却开得旺盛。他以往的寒疾,都是心情低落的时候,可是这些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愉悦,根本不该生病的呀。他的病愈发重了,仅是七日,七日以后他离开了人世,离开得那么决绝,容不下一声挽留……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个几百年前风华绝代,才情并茂的纳兰容若将自己的人生定格在一本厚厚的诗集中——《饮水词》,是他留给后人最凄美的礼物。
一枕明月夜,十里清荷香。因为一首词,我和纳兰穿越几百年的风尘,在静夜飘溢的墨香里邂逅。时光静静流淌,我在荷香扑面的池塘边,等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踏着月光缓缓而来,他或许并不看我,只是对着远处的青山,深情地吟诵: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