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生被家里的自来水吓到了。

刚起床时，他迷糊着刷牙，漱口时吐出了好多黄水。他以为牙龈发炎了，便没放在心上。然后，他用锅接水做饭，再次发现了黄水。

他想了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把漱口水吐锅里。看来是水的问题了。于是换了白瓷大碗。他看到碗里浑浊的水时，感觉牙疼。

他离开厨房，回到床上。

......

1

早饭不急，叶冬生拿起手机。一则新闻映入眼帘：本市今日水价继续升高，每升食用级水价格100元，专家预测，随着水资源的匮乏，价格将继续上升。他以2008年房价举例子，说水价也许会如同房价一样，进入到飞速增长的时代。

那个时代，叶冬生经历过。二十年前，因结婚，才咬牙买了现在的房子。当时的一平米，能买现在四十升的水。而这所房子，大约可以换两吨水，够两口人用一个月的。

计算的结果让他难受，节水势在必行。他必须跟老婆谈一次，让她戒掉用饮用水洗澡的坏习惯。实际上，一升水就能解决夫妻关心的卫生问题。

他叹了口气，拿着两升容积的水桶，去楼下水站打水。

水站那里如同赶集的市场，一打听，“长生牌”饮用水正在做优惠活动：办一张百升水卡，送二十斤挂面，六十个鸡蛋。活动现场的美女促销说，一升水才八十元。

叶冬生怀念起一吨水3元的时候了，那时，他跟美女一个年纪，每天可以痛痛快快地洗澡，水龙头一天不关，也用不上几个钱。

水为啥这么金贵了？他默默地排队，目光越过不时攒动的人头。

也许是心灵感应，美女主动来到跟前，她欠身鞠躬，犹如遗体告别。起身后便抱住叶冬生的胳膊，“大叔，办张水卡吧”。

叶冬生赶忙抽出胳膊，“不办，这么大年纪，还能喝几口。”

美女追上说，“大叔，您可错了。长生水，是绿色水，包您长生不老。”

“哼”，叶冬生加快步伐，颤颤巍巍地朝打水口走去。前面的人赶忙让出位置。叶冬生在水站里投入一个百元硬币，很小的水流出来了，慢慢流入桶中。等到出水口不再滴水，他才走开。距离下一滴水，要几秒钟，后面的人也在等。

一滴水也是水，但一滴水可以折射出人性的光辉，他决定把这滴水留给下一个人。

美女见他提着一个小桶出来，赶忙跑过来。“大叔，我们这长生水，可是根据国际大S标准生产的，这个城市一半的水，都是我家的，平时都不搞活动，今天您就办一张卡吧。还有超值赠品。”

叶冬生怕纠缠，于是跑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跟狗撵兔子一样。叶冬生爆发出了奇迹般的速度，一路小跑回到了家。

后来听说，美女因为追他，还丢了一瓶赠品水。被过路大妈捡走了。

唉，叶冬生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2

半个小时后，粥熬好了，他却喝不下去。过路大妈和美女，不时在脑海里出现。他跟老婆提了洗澡的事。

老婆摔了筷子，说年轻时住不了大房子，老了连澡都不让洗了。叶冬生回了一句，那你用洗澡专用水啊。

老婆说，洗你妈。老婆进卧室生闷气去了。

这年月，洗澡水是循环利用的，无数家庭都在用。循环五次后，才可以用来冲马桶。叶冬生年轻时学过医，他知道水里有啥东西。各种化学品在里面，如今又多了超级细菌。虽然循环水厂会做高温灭菌处理，可是还不让人放心。

叶冬生被怼得胸胁胀满，喝了一点粥就饱了。这时，他手腕上的智能终端发来信号，按了一下。

早上遇到的美女虚像，从终端里钻了出来。她告诉叶冬生，如果办水卡，可赠送一张长白山天池游泳的机会。

叶冬生心动了。

长白山天池不是景点，而是本市一家饮用水游泳中心。以前市民过年才舍得畅游一番，据说连灵魂都可得到净化。

“小姑娘，你可真厉害。”他用智能终端刷脸办了卡。几秒后，他的虚拟水卡已生成，另外有鸡蛋券、挂面券。

他请功一样去了卧室，老婆开了门，出来把剩下的粥喝光了。

3

叶冬生想起，家里每天只能熬一碗粥。

今天又要过午不食了。

他钻进书房，把昨天的《一百天，学会辟谷》扔到一边，都是骗人的。这年月，书不值钱了。所以，他有了一屋子书。

可是，他宁可少喝一口水，也不想少一本书。

前一阵子，年轻时置办的书架倒了，他被压在下面好几个小时，只好把书一本本从身上搬开，才从里面爬出来。书架变成了书堆，他也懒得收拾了。

每天的乐趣，就是从里面翻找。今天，他瞥见了一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红书》，一个叫卡尔·古斯塔夫·荣格的人，写于两百年前。

年轻时，此书他研读十年，觉得可以从里面领悟到魔法，老婆说他疯了。

但叶冬生坚持自己的想法。结果有一天，他眼前出现一个幻象：一个魔法师，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卷轴，上有各种魔法的咒语。水魔法自然位列其中。

叶冬生想起了往事，那个卷轴被放在红书里。可是，当他翻开的时候，却没有卷轴的影子。水魔法没了！

这段往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叶冬生老得无法确定了。可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失去了运用水魔法的机会，也失去了造水的秘密武器。

他喷怒地扔掉书籍，“都怪这该死的水。”

4

醒来的时候，叶冬生自己躺在床上。手机上被长春长生的疫苗案刷屏了。他扔下手机，去厨房。

水还是很浑浊。

他取了水卡， 到了楼下24小时微型水站。他拿了一个硬币，币值一元，可以买花了4升水。接水的时候，身旁路过一个美女，与刚才梦里似曾相识，他来不及想，就追赶上去。

但美女消失了，一个中年大妈在后面喊。

“小伙子，你的水不要了？！”

背景：有一天早上，家里的水浑了。郁闷之余，构思了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