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躺在屋前的摇椅上闭眼小憩,有个东西咬了一口我手上的老茧,睁开眼,我看到一只猫狰狞的表情和锋利的牙齿,一点点靠近我的血肉,却在一瞬间缩回了它的獠牙。然后跳到我的肩膀上,变成少年模样盯着我说:“来,你也咬我一下,这样,即便我们分开,或许能认出对方。”少年斜躺在走廊的围墙边,周围是往来的学生,疾步快走着,扰乱了一地的昏黄。阳光闪烁,他微微抬起眼睛,嘴角上扬,望着我,露出小小的虎牙:“好吗?”。我看得入了神,却转身假装无视。
“快走,来不及了。”屋外的呼唤打破了午间的静谧,我睁开眼睛从摇椅上爬起来。忽然感觉到肩膀一轻,转头看见了猫的背影消失在门边。转身,拿起电脑起身离开。
屋外,任凭影子在阳光下暴晒着。屋里的影子在空旷的教室走廊若隐若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抱来一只小猫,女孩子是我的发小,小猫是她家刚出生一个月的小猫。我轻轻抬起小猫的下颌,看着它的眼睛,用手上的老茧抚摸着它的额头,它叫了几声,然后闭上眼睛,发出规律的喵呜声。
藏起来
“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发小说着,然后把猫轻轻放在我怀里,继续叮嘱着我一些注意事项。我想偷偷养着,但它实在太好动,和被风吹起的书本就能玩上一整个晚饭时间。我也就没故意藏着,只是偶尔在老师上课时塞进了课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和我的猫,不写字的时候,我们一起占据着教室的角落,一起偷吃零食,一起望着窗外,后来当他躺在课桌里的时候,我便可以用老茧在摩挲它的肚子,渡过一秒又一秒。
美中不足的是,零花钱实在少的可怜,挤出的钱只够一星期买一次猫罐头,其它时间只能跟着我一起吃食堂。
它瘦了,我也瘦了。
我机械的移动着笔尖,写不知是笔记还是答案的文字,发出和所有人一样烦躁的沙沙声,但这样或许我的老茧就会越来越大,我的猫一定喜欢。偶尔我会想,我和我的猫以后会去哪里,一人一猫的自由生活究竟能持续多久。那些在教室里总是叽叽喳喳的人来了又消失,是不是有一天会带走我的角落和我的猫。这些问题穿过白色的冬天,绿色的春天,透明的夏天,黄色的秋天在我的角落结成了一张网,盛满了我的担忧,要是没有把它养在教室就好了,要是能把它藏起来就好了。
终于只剩下几行字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头顶的风不断试图吹起我的本子,都被配合默契的双手阻断了。猫也在此时醒来,我打算抱抱它,揉揉它的肚子再写,它却盯着被风翻起的本子,一跃而上,开始和透明的风扭打起来,眼睛随着翻动的本子不停的晃动,尾巴摇摆着,随着落下来的一页页纸翻滚着躺在桌子上,露出柔软的肚皮。本子也在此时被风吹的盖在了它毛茸茸的花脸上,我来不及揭开,它们就一起掉在了走廊上。
我错了
“这是你的猫吗?真可爱”!一双手竟然比我还快的抱起了猫,我只得站起身,把另一本还在桌上的本子递给她:“谢谢,猫还给我”。我抱着猫,开始低头给它喂还没吃完的猫罐头。“有人跟我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担忧在一瞬间化成了泡影,少女般的声音像山泉一样灌进心间,我想着“也许应该和大家一起分享它的可爱”。猫没有发现我的兴奋,它一边吃着,一边继续盯着地上的本子。于是我说:“这是我的猫咪”,抬头果然看见一个满脸微笑的少女,“你还想摸摸吗”?
“嗯,谢谢”!她显得很兴奋。我慢慢把小猫放在了桌子上,她伸向小猫,手上还沾着点点的笔痕。小猫站在原地,还在低头吃着罐头。少女的手越来越近,他们的距离只剩不到一片薯片的厚度,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抱歉”,我立马说道,用灿烂的微笑回看向她,却把猫咪抓起来抱在了怀里。用口型继续说道:“下节课”!她也用嘴型回到:“好”!
上课了,同学们开始认真的听课抄笔记,我把猫咪搂在怀里,用手上的老茧迷恋的,惬意的抚摸着它的毛皮,它伸长了脖子舒服的眯起眼睛,又开始一动不动。我学着它伸了伸脖子,却看到刚才的女生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猫,我下意识的把猫塞进了桌子里,假装开始抄笔记。突然想起李同学把猫送给我时说的最后一句:“给了你,你就得一辈子都对它好哟”!我甩了甩头,看见那个女生在对着我笑,我想:“就让她摸摸应该没关系”。下课铃声响起,那个女孩站在我的桌前,她的身后还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盯着我怀里睡的正熟的猫咪,说道:“这是你的猫吗?真可爱”!
同学们都开始给猫送礼物,他们一边假装听课,一边给我递纸条,上面写着自己带了好吃的猫粮或者好看的小衣服,好玩的玩具,下课了能不能先给他摸小猫。而我再也不用写那些无聊的文字,手上的老茧消失了,我的猫也不用跟我一起吃食堂。我们的角落,或者说猫的角落逐渐扩展到教室的每一个地方,上课时间,它开始轮流被放进不同的课桌。
它胖了,我也胖了。
又是一个黄色的季节,头顶的风吹动着我的课本,猫重新回到了我的课桌里。它吃着昂贵猫粮,穿着华丽的小裙子,迈着猫步,趴在笼子里冷漠的看着翻动的书页和我柔软的手掌。
以前我真的很爱它用老茧摸摸它的肚子,但是现在不行了。看着它冷漠的眼神,我默默放下了愈加柔软的双手。
它没错,我也没错。
现在它真的很好看,现在我真的很舒适,我想再摸摸它的肚子,但我阻止不了班上的同学络绎不绝的为它送上礼物,抵挡不了那些人对我的好。
发小来找我看猫,猫咪却在其他人的桌子里。看着那只猫咪,她冷笑着说道:“既然你对它不好,我就把它带走了”,然后抱着猫转身离开了。“又要开始写字了”我想着,“能不能别走”我低头摩挲着自己光滑的手指。同学又笑了笑,说:“你是它的主人,但它从来不是你谋取利益的工具”。“我错了吗?我不想这样的!”
再会
它回到了发小的家里。我开始认真地抄黑板上的字,理解老师口中的一、二、三、四,偶尔低头瞥见其他人怀里开始出现了别的猫。
我的老茧回来了。
走出教室,看见发小抱着什么也没穿的小猫,我看着它露在侧面的尾巴,想起摸着尾巴的手感,突然有一丝不舍,却看见他们走进了阳光里消失了。我忍不住追上去,遇见了一个陌生的少年,眼睛和我的猫有一点像,他抱着一只穿着华丽的猫咪,伸出手,摩挲着我的老茧,温柔的笑着说:“好好写字”!
我听见猫咪的哼鸣,睁开眼,一只猫趴在我的手边,哼唧着把头埋进了我的手掌。
我伸出另一只手掌开始摩挲着它柔软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