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1)

 下午三点。本该只有半个小时午睡时间的辛楚,现在正躺在被窗帘遮住日光的房间里,依然沉睡不醒。外面骄阳似火,屋内由于阳光被窗帘遮挡而显得格外昏暗。其实她的意识告诉她应该要醒过来了,脑子里在盘点着下午要做的事情:还有一篇稿子没有完成,杂志社每次催稿都跟催命一样;一会要跟齐铭回个电话,确认他晚上来访的事情;还是先去趟超市吧,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晚饭吃什么好呢?哎,一个人的话就随便买点来吃吧。虽然还没醒,脑子里的思路却也条理清晰,只是总有断断续续的嘈杂音乐声从时远时近的地方传来,渐强的鼓点像潮水一样涌到耳朵里又迅速退下,睡意又开始袭来,脑袋也开始变得昏沉,辛楚起身想去把音乐声给关掉。

 翻身睁眼坐起,从脑神经发出信号到身体完成指令,这样不到一秒便可以完成的自然动作,此时,出现了故障。她又被困在梦里了。

    事实上是,她无法醒来。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脑袋越来越沉重,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几秒钟之内身体便变得一动也不能动,意识依然很清楚。对于这样的状况辛楚并不慌张,她是有经验的,先让自己放松,然后试着从手指开始慢慢活动,等待其他的肌肉跟着一起渐次复苏。她尝试着运动了一下手指,平时毫不费力的动作在此刻变得异常艰难,肢体不受大脑控制,导致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似乎不行,动不了,辛楚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试着再挪动一下其它部位,还是不行。她每做一下小小的尝试都要消耗身体的很大一部分力气,“快醒来啊”,辛楚用意识强硬地给身体发出指令,于事无补,氧气消失了,她在梦魇的深潮里苦苦挣扎,汹涌而至的潮水将她托起又拍下,满天满地的海水迎面灌过来,呼吸消失了。她强行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双手的影子在面前胡乱挥舞,她坐起来了,她在起身,她要去开门,她要说话,不,她还平稳地躺在那里,旁边有人在经过吗,好像是青岚,必须要叫住她让她把自己推醒,她在挣扎,她说不了话,她的每一个细胞在跟着一起努力,漆黑在袭来,海水又要漫上来了,她要消失了。

“哗”。

 顷刻之间,潮水退去,黑暗散去,挣扎停止,声音重新钻进耳朵,对面楼的棋牌室,麻将搅和着笑声摩擦撞击扬起又消散在空气里。

 辛楚慢慢睁开眼睛,白色墙壁铺满整个视网膜,空调由于制冷而发出轻微轰鸣,屋内一片昏暗而更显阴凉,临街小巷自行车与电动摩托交错穿梭而过,汽笛惊起蝉鸣像炸开了的油锅,浪潮一阵高过一阵。门外的音乐声渐渐清晰起来,略带沙哑的女声在唱:

“I see you

You see me

You see me

I see you

I see you

You see me

and now I’m in you”

 门那边有影子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一点点走进,最后在窗前停住,光着的脚丫走在木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嘶~”一阵窗帘被拉开的声音,强烈的阳光像刀子一样射下来,溅起的白光太晃眼,辛楚赶忙伸出手去挡,在眯起的眼睛中,她看到站在逆光中的少女,笑容明媚,眼眸温柔。


“青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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