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听到西乌珠穆沁,给我的印象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好像在天边一样。我从零星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努力拼凑它的模样。
前院的郭叔是开货车的,经常过去。后来听说他再不愿意冬季开车去那里了。原因是货车坏在半道,又赶上白毛风,他把车上能拆的细软都拆下,蘸着汽油都烧了,还是不能抵御严寒。只好弃车而去,走了半夜才有幸遇到人家,没有被冻死。我的印象中西乌珠穆沁真的冷啊!
每年的秋冬之交,父亲的单位总是去西乌珠穆沁拉牛粪搞福利,是那种干干的牛粪。用于引燃炉子或灶子中的煤。听说来回要两天的时间。他们回来时都穿着不合时宜的羊皮袄,感觉西乌珠穆沁真的是好远啊!
后来,有一个西乌珠穆沁的远房亲戚的孩子到父亲的学校读书,父亲安排他到学校寄宿,对他很是照顾。他的家人在年前总是要带些特产送过来。那一捆子报纸包着的风干牛肉干总引得我们几个孩子垂涎欲滴。有时用劳动换得一截,在红彤彤的炉子上烤,一屋子香味,吃的满口生津。至于那亲戚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蒙族人,却都不记得了。感觉西乌珠穆沁可以天天吃到肉,真幸福啊!
放学回来,如果看见灶台下有一簸萁牛粪,我就会蹲下帮忙烧火。因为我知道,只有烙饼才会奢侈到用一整簸萁的牛粪。我一点点把它们铲进红彤彤的灶膛,散出的青草味道混着妈妈手里黄油饼的香气,让我幻想着草原的样子。
多年以后,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牛粪香。刚刚点燃的时候,味道清淡柔和,随着时间延长,就能闻到清新的青草气息。
一直到1989年,读到了老鬼的《血色黄昏》,对草原有了朦胧的认知。“白皑皑,光秃秃,平坦坦,苍茫茫。 这就是草原,没有那种精致典雅的秀媚,以原始般的粗犷和莽苍屹立在人们面前。”感觉西乌珠穆沁除了遥远还有寂寞与荒凉!
直到2015年的一月,我终于踏上了西乌珠穆沁的土地。我一一印证着我的幻想中的记忆。虽然它拥有了城镇的外貌,我还是能寻找出梦境的吻合。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原现牛羊。是我理想的样子,可是我也有心里准备。
有幸的是,我遇上了大雪,遇上了低温,遇上了白毛风。这是怎样的合拍啊。这冷的彻底,冷的纯粹,冷的让我冰冻所有草原的记忆!
有幸的是,蒙古族人在这低温下,身着盛装,骑马而来,驭驼而来。让我看到了,他们世代与严寒和谐共处塑造出的性格。
有幸的是,他们参与这冰雪那达慕,不是在表演,那参与的快乐是不可掩饰的。
这样子的大场景里,我的相机无法工作,我不知是应该记录场景?还是记录这鲜活的的每一个个体?我有些迷茫,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的。我只能机械地拍着,不停的拍着。我仿佛融入其中,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我仿佛来过,就像回到了家乡。我怀疑过我是否真的以前来过。
这么纯粹的寒冷,有多年没有体会了,这纯粹的蒙古人,依旧是我心中所想。从此,每年我都来感受。感受那不可名状的记忆。
如今,我在温暖的办公室追忆往事,翻阅着那鲜活的图片。那冰冷的日子,让我心头依旧温暖。那一张张的脸,依旧清晰。那蒙古人与马在严寒中的情景,让我依然感受到他们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
每次回忆我都能看到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蒙古马,父亲身着皮袄的样子,母亲翻动烙饼的身影,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西乌珠穆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