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部以“撤退”为背景的战争片中,我们注定看不到英雄主义。在一个以“逃亡”为命运主线的故事里,一次次从死亡中仓皇逃脱的士兵们,生命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但他们每个人,都拼命呼吸着可能是最后一口的空气。因为家就在对面,要活着,要回家。
1940年英法联军在欧洲战场节节败退,被德军重重围困在敦刻尔克的沙滩上,希特勒命令陆军停止进攻,从空军轰炸敦刻尔克海滩,并在海上切断英国营救船舰。接连不断的轰炸让生的希望日渐渺茫,四十多万大军如困兽般等待救援,绝望笼罩了整个海滩。
生命才是这部战争片的主题,荧幕上演的是过去的历史,我们看到的却是士兵们,和时间争分夺秒地赛跑,和命运一刻不停地抗争。他们逃离死亡的所有片段,构成了活着的意义。
《敦刻尔克》里的每一个小人物,无时无刻不陷在选择中。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是逃生还是救助?欲望和自私,是面对求生时人性的本能;谅解和宽容,是经历残忍后人性的救赎。他们害怕的不是指责,而是令人失望;他们需要的也不是同情,而是因他们所陷入的遭遇,被人在乎。
谨小慎微,一心向生的法国士兵,当危险来临时,驻留在甲板上的他本可以马上逃生,可在片刻犹豫之后,他还是拼尽全力,打开船舱的阀门,帮助被困的英国士兵们逃生。尽管他知道下一秒面临同样危险时,英国士兵们也许会弃他而去。
驾着“月光石号”奔赴前线迎接士兵的父亲和儿子,竭尽全力去救援每个孤立无援的士兵。当得了炮弹后遗症的飞行员询问被他误伤的少年伤情如何时,痛失亲人和朋友的父子四目交汇,一起默契地撒谎:“还好。”
把任务执行到最后一刻的飞行员Farrier,不得已在德军占领的区域着陆,他燃烧了自己的飞机之后,平静地等待被俘虏。尽管没人会把他当做英雄,只有被解救的士兵们知道他做过什么。
分发食物的老人眼神空洞地面对归来的士兵们,可当他用颤抖的手抚摸士兵的脸的时候,士兵才恍然大悟,原来老人是失明的,也许他在战争中也失去了亲人,可那个抚摸说明了一切:回来就好。
等到战士们全部安全撤离后,长官转身关闭了栏口,选择独自留下来,陪法国盟军战斗到最后。
诺兰的电影,从《盗梦空间》到《星际穿越》,他总能从一个不一样的维度打开一个空间,开拓一个我们无法想象,也无法预见的世界。我们沉迷在他营造的错综复杂的悬念和环环相扣的逻辑里。《敦刻尔克》似乎有所不同,它第一次化繁为简了。
影片通过敦刻尔克多佛海峡海陆空三个空间展开叙述。
陆地,一周的漫长等待。一名英国幸存的士兵,在逃到敦刻尔克的沙滩后经历艰难险阻,寻找求生的机会。
海上,一天的航程。一名已故联军飞行员的父亲驾着小游艇带着自己的小儿子,通过多佛海峡,驶往敦刻尔克去参加营救。
空中,一个小时的殊死搏斗。联军飞行员与德军飞机在空中战斗,以掩护联军撤退。
三条故事线各自进行,又在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交汇。
配乐在影片中几乎贯穿始终,汉斯·季默之于诺兰,就如久石让之于宫崎骏,恢弘的管弦乐配合鼓点和钟摆,发出有节奏而急促的重击,烘托出紧张和悬疑的氛围,在对下一秒的命运惴惴不安中,指引着影片的节奏和方向。
影片从小人物的视角来发掘战争的残酷,不刻意贬损谁,不拔高谁的光辉形象,也不否定这段历史的惊险和特殊。影片中没有出现过德军,也没有展现纳粹狰狞的画面,只透过炮火下的残骸,透过每个人的绝望,执着,以及面对生死展现出的人性,用无声的拷问,让人唏嘘和深感沉重。
正如电影里面对那个刚刚从炮弹中逃生,拒绝再驶向敦刻尔克的飞行员,小儿子对父亲说:“他是个懦夫。”父亲回答:“你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事情,他的恐惧可能永远不会恢复了!”身体受的伤会愈合,但心灵的创伤可能会伴随一生。
在敦刻尔克这场闻名世界的大撤退中,英国政府顶着“临阵逃脱,背信弃义”的骂名,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在9天的时间内救出了30万的士兵,完成了一场胜利的生命保卫战。
战争不是靠撤退获胜的,但我们要看到这次解救行动中蕴藏着的一种胜利。战争从不决定谁对了,只决定谁留下了。
能改写历史的从来不是胜利,而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