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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了一些怪异的事儿后,去市图书馆查阅一些资料,想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我往阅览室走时看见闺蜜方兰慧和我丈夫许魁岸在树下激烈争执什么。他们在这样的地方,又以激烈的方式说着话,很出乎我的意外。我有些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的个性、教养和诸如此类的东西阻碍我径直走过去,大声说:“嗨...”一群放学的学生走进院子后,他们像是很避讳,一起走了。尽管我对看见的一幕充满困惑,我还是继续去阅览室查阅资料。管理员和我认识,说:“彦大夫,您要查阅什么?”我等小孩们借阅完了说了我想查找的资料,关于发生的灵异事件的资料。大概一个医生查阅这些,管理员很错愕,说:“资料类的东西没有,类似的文章在某些杂志里有。”她靠记忆给我找了几本,我去那边看了,看见了一些文章,像“北京八号楼”、“北京四路公交车灵异事件”、“青岛南京路鬼楼”、《西游记》剧组杨洁导演在故宫和颐和园遭遇灵异遭遇、故宫鬼影实记。
遗憾的是这些文章无一例外,都没有对事件本身的分析,似是而非,不足以叫人信服。
我做这些,是遇上灵异的事儿了。前天晚上我在急诊室上夜班,九点多去盥洗室的路上,看见一个女子贴着墙倒在地上,我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到了近前她脸上的化妆粉给汗水浸花了,露出橘样的皮肤,像是个男的。这时来了病号,护士长李萍追出来叫我。我就回身说:“这儿有个患者倒在地上。”她跑过来说:“在哪儿?”那么大一个人她竟然看不见,而李萍则奇怪地看着我,等回身时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走廊上也空荡荡的。我头皮一阵发麻,又不甘心。我问远处清扫地面的大姐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扮男装的患者没有。大姐什么也没看见,说她擦地呢,没注意别的。
事儿有点儿离谱,我说了发生的事儿,李萍样子惶恐。我们相处不错,我说:“怎么了?”李萍支支吾吾,叫我别介意,说我刚才说的那个患者她知道,穿红衣服,男扮女装,但这是四年前发生的事儿。
李萍说那晚上她当班,男的出血过多,死了,就在我说的地方。后来听说他女扮男装骗人,叫男朋友捅了一刀。我没说话,心里愕然不已,也不知道说什么,先去救治患者了。
遇上这样诡异的事儿很容易陷入焦虑,像个不好的预兆。晚上回到家,许魁岸没提他和方兰慧的事儿,说他做了一下午手术,喝了酒去书房了。书房里有单人床榻,是躺着看书用的,也可以睡觉。
我们是同行,理解这个职业的特性,大手术前是要休息好的。从北京调回来后我谢绝了心脑外科的工作,到急诊室也是为这个。我三十了,许魁岸四十二,我们想要个孩子。
这个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忧心忡忡,开始担心我们的未来。要是许魁岸有了外心,沾花惹草,我们最终的结局应该离婚。很难说是为什么,结婚以来,我时常会想这样的事儿。
三年多前,在柏林医学院的回廊里碰上,许魁岸向我示爱,他说:你很像一个人,夏梦。我为此忍俊不禁,说:“我有那么老吗?”
其实根本是我对他同样有好感,否则这种搭讪没有意义。许魁岸是形式上的孤儿,父母在他五岁离婚了,母亲下落不明,他在国外读书时父亲也走了。结婚那天他捧着我的脸,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这样的话语对于我而言,仿佛带有某种宗教色彩般的神圣。
灵异的事儿弄得我睡不着,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在德国是我们度过的最好的时光,工作之余我们就粘在一块儿。回国后应酬太多,胸外科主任,病理与药物协会理事长,许魁岸下班直接回家的时候很少。
转天我打了方兰慧电话,和她说我的药快没有了。我老是头痛,她向我提供了一种法国生产的治疗头痛的药,我服用后感觉不错。我说:“我前天下午想去找你来着,怕你不在。”我这话是心怀叵测的试验,要是心无旁骛,她应该告诉我她去图书馆并且看见许魁岸什么的。结果她说:“我一下午都在诊室。”
方兰慧是心理医学博士,在澳华新汀制药集团公共事务部工作,业余时间她经营一个心理咨询工作室。我俩是医学院的同学。许魁岸和她共同的谎言叫我不安。
此后的几天许魁岸老是心神不宁,欲言又止,我问他时他就推诿,归为疲倦。这天早上我们一块上班时又发生了一件事儿,惊着了老许,也叫我手足无措。周末我们住的是老许父亲留下的房子,偶尔我们来住一天,通通风。许魁岸怀旧,不肯卖掉老房子。我们进电梯时一个男的下来,我闪身叫他出去。随后我就看见了许魁岸惊愕的脸。
“怎么了?”我说。
“你刚才?”
我不喜欢他的表情,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很自以为是的样子。一个陌生人下电梯,我礼让一下,理所当然。我没有过于表达对这一刻的不满,说:“不认识。”许魁岸说的一句话,叫我大脑轰的一声。他说:“你明显是给人让开路,可是,宝贝,根本没有人。”怎么会啊,他穿着黑色的薄羽绒服,甚至对我让路给他轻微点了下头以示谢意。我说:“你是不是花眼了?”有人进电梯叫我们不再说话,许魁岸去开他自己的车时,我突发奇想,到保安监控室去了。
我看见了我们上电梯的一刻,电梯真是空着的,没有人进出。我坐进甲壳虫里时浑身冰凉。下午,我抽空做了脑电波检测,李大夫说:“没事儿。”脑科是我的强项之一,额叶显示的图像叫我不安,有明显的精神分裂的迹象。有可能精神分裂的想法令我心神不宁,那种一切尽毁的感觉使我张皇失措,充满了前途未卜之感。
许魁岸晚上不回家吃饭,我去我母亲那儿了,想知道我们家里是否有精神病家族遗传。我一说,我妈明显被吓着了,又很生气,说:“你胡说什么呀。”我了解自己的母亲,她躲闪的眼神是在掩饰什么。我告诉她我有这种迹象,她得和我说实话,否则我无法对症下药。我这么一说,我母亲神情萎靡下去了,原本站着,坐下了,说:“你姥爷是精神分裂。…”我妈这么说,应该挺难为的。当初她和我说我姥爷是心肌梗塞。其实他走丢了,至今没找到。姥爷的墓地是衣冠冢。那会儿我在外头上学,就没告诉我。我妈的话叫我惴惴不安。
我回家时,门口的箱子里有个快递盒子,是方兰慧快递给我的药。吃了药我很快睡着了。到了早上许魁岸像一宿没回来。之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我正坐卧不宁,方兰慧来了,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说老许昨晚叫摩托车撞了,怕我害怕,又赶忙说人没事儿,但左臂骨折了。她说:“交警打不通你的电话,打给我了。”这个我知道,我电话没电了,今早才充上电。我和方兰慧到医院去了。许魁岸头和面颊都给纱布裹着,脸擦地后破损肿胀了。因为打了麻药,许魁岸给药效弄的迷迷糊糊,说不清怎么回事儿。方兰慧叫我别担心,没有大碍。大夫也这么说。我陪了一天床,找了个陪护刘姐。安顿好,我去上班了。我老想老许的事儿了,觉得老许是和方兰慧在一起时出的事儿。老许的电话里有很多人,交警单单打了她的电话,怎么想都觉得不可信。我这边儿还在琢磨呢,我妈又生事端了,她做了馄饨去看老许后心神不宁,给我打电话,问我老许右耳朵后头的痣是不是点去了。在医院时我妈给许魁岸擦手,顺带擦了把脸,无意间看见老许耳朵后的那颗痣没了。关于这颗痣,最初是说着玩,相书上说面颊的某个部位有痣的人有福。许魁岸说他耳朵后头有个黄豆大小的痣。
我妈特意打电话和我说这个,我心里有点儿紧张,说:“妈,你要说什么啊?”我妈要说的话可能过于吓人了,她自己应该都害怕,说她觉得病床上的人可能不是老许。我一听,瞠目结舌。我妈说:“你没有这感觉吗?丫。”
给我妈一问,我回想了下,从身形和总体的感觉是老许,他受伤了,脸上包裹着纱布,面颊浮肿,变样一下不奇怪。不过叫我妈这一弄,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了。
第二天我去医院时,别有用心,去看许魁岸。结果我没法确切地肯定这个人是老许,眼睛和鼻子都像是他,由于脸肿胀和有纱布,并不好辨别。
我倒是可以冷丁说一些只有我和许魁岸知道的事儿来判别真假,可老许不断地说疼,用了麻醉药后他就睡觉,以至于一个白天我们都没有什么交流。
晚上刘姐在医院,我回去休息,明天白班。半夜下起雨来,电闪雷鸣。我被雷电击伤过,一到打雷天我脑袋就疼。我吃了药,准备把窗户关上时,灵异幻象出现了,在玻璃上我看见那个和我一道遭遇雷击而死去的女孩。她像个落汤鸡,雨水顺着额头往下流。
外科医生大多不是胆子小的人,我还是吓着了,一把拉上了窗帘。我大脑一片空白地站了会儿,有些拿不准这情景是不是精神出现问题的人臆想的结果。于是我大着胆子,心里慌恐地准备嚎叫,又把窗帘拉开了。这次什么也没有了。雷电闪过,我看见了空荡的院子。天快亮时,我做了一个梦,方兰慧往我喝的咖啡里下毒药。我给毒死了后,又看着许魁岸和方兰慧在举行豪华的婚礼。这个梦叫我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我叫检测科把方兰慧给我的药检测了下,两天后结果出来,药里含有致幻剂成份,是一种南美植物的提纯物,药性大了,会导致精神分裂。
我浑身冰凉,不敢相信方兰慧会把这种药给我吃。他俩想好,以我的性格,老许和我提出离婚就能做到了。搞得这么复杂和凶险,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儿被我先搁下了,我得搜集证据。
住了十多天院老许回来了,住进了书房里,他坚持说他身上有药味,在书房一来不影响我休息,二来他也便利些。我由他去了,在疑惑他和方兰慧的关系后,分房而睡我愿意这样。许魁岸耳朵上的痣果真没有了。过去我不大留意。我没有问他痣去哪儿了,要是他点去了,或者做掉了,都会留下痕迹,现在却没有。这些想法,加上我老看见异像产生的神经质叫我小心甚微。我买了把大剪子,搁到床头的柜子里,作为武器以防万一。
我被一种困扰折磨着,许魁岸看上去就是他。只是话少了,强调他头疼,动辄就去书房睡觉。他没提那天电梯里的事儿,而我又特意提了它,我说:“那天上电梯你是对的。”他笑而未答,说了句:“没什么。”感觉起来,他好像不知道我说什么。
从迹象上看,这个老许有可能不是许魁岸,但站在我面前时他又是,这很折磨人,叫我惶恐不安。
许魁岸回家后把刘姐带回来了,她有些为难地和我说了件事儿,说许先生叫他做淮扬菜,刘姐不会做。许魁岸讲究吃喝,对于什么菜系没有要求,好吃即可。我只能说我找许先生,她做她擅长的就好。许魁岸竟然把刘姐开除了,这不是许魁岸的作风。我给刘姐转了三千块钱。
我这么做了后,她告诉了我一些事儿,那位方小姐两次去家里找过老许,他们去书房说话。刘姐没说她偷听,说她无意间听到的,方小姐叫他必须去签字,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刘姐没听到更具体的,对于签什么字儿她不知道。思来想去,我决定今天下班和方兰慧摊牌,这样下去我会为不断的猜忌导致的惴惴不安彻底神经了。我下定了决心,准备和方兰慧见面说,没想到我自己先出事儿了。
医务处把我叫去了,播放了录像,是我在幻象中看见那个变态男子的画面。我对着空旷的走廊比划着说话的样子像个神经病人。
医务处无可厚非,要是我精神存在问题,对患者是种潜在的威胁。主任说:“彦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叫自己稳住,心里却乱哄哄的。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儿。我若说了关于幻觉一类的话,就等于自己认定自己是神经病了,不说的话,我又怎么解释我那么荒诞的样子?最后我说我疲倦,在那儿自言自语。我这么说,他们无话可说,只能摊牌,认为我疲劳过度了,或许因此导致了精神问题。他们话说得含蓄,意思我还是听明白了,我应该接受一次精神问题的检查。
此刻我倒是很清醒,拒绝了他们的建议,要是我答应了,无形中关于可能是精神病人的传言会铺天盖地,导致我声名尽毁。我说:“不,这太荒诞了。”
这样他们就暂且责成我停职了。这个我拒绝不了,他们有权力做出这个决定。
晚上我跟方兰慧见面了,下午医院的事儿终归是影响了我情绪,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和老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希望你说实话。”方兰慧的样子看上去既委屈又无辜,说我们是多年的闺蜜,我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
见她不承认了,我只得把我看到的和知道的说了。我说了后,她沉默了会儿,说是许魁岸纠缠她。
我生性内敛,可好歹读过两所医科大学的博士,这话俨然无法叫我相信,若是那样她应该躲着老许,而不是和他见面,甚至去我的家里。
方兰慧比我小一岁,依然未婚,她一度很羡慕我的婚姻。若是老许追求她,以现在闺蜜就是潜在敌人狼图腾法则,她或许巴不得呢。另外,方兰慧的样子不是许魁岸喜欢的类型,我更相信是她纠缠老许。更加恶劣的是她用药物使我精神分裂,只是这事儿我没当众指出来,即便我有证据也无法证明药是她给我的。她可以说是我栽赃她。
这事儿本可以在咖啡馆里终结了,今后我们各走各的,可我有心结,想等我搜集到药物是出自她手的证据后再说下一步。没想方兰慧要和老许对质,说:“我不想你误会我。”
我愿意这样,无所谓,却想地简单了。在去别墅的路上我第一次想到会不会是她和老许合伙害我。方兰慧比我凶恶地多,一进门她就把我摔在了地上,捆绑了我是双手。她包里竟然装着那种叫“一拉得”的尼龙绑绳。胳膊和腿被束缚住之后,把我给扔在地上了。方兰慧叫道:“老许,你出来!”
没有回音。她很熟悉我们家,逐个房间看了,都没有。最终她看见桌上老许留给我的一张纸条:“我有事儿,出去了。”她把纸条举给我看,说道:“他去哪儿了?”我不知道,要是老许想叫我知道就会打电话而不是留字条。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去接了半天的电话,进来瞅瞅我。考虑下,她把别墅的地下室旧床收拾了,抱了一床被子下去,把我带下边去了。把两瓶矿泉水一包饼干搁在床上,拿走了我的电话和包。说:“在我找到老许前你就待在这儿。”我并不害怕,那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叫她放开捆绑的手,她拒绝了,带上地下室的门走了。
地下室很大,放置了不少居家不用的旧家具和破烂东西。灯光昏暗。我静坐了一会儿想象这事儿不那么简单,这不是为了爱情。方兰慧把我撂倒时那几下很有章法,我几乎马上就动不了。除非方兰慧是个疯子,否则她不会用如此的举动来抢别人的老公。
想归想,眼下逃命第一。尼龙绑带很难挣脱,床是木头的,我尝试用床帮的棱角磨断捆绑脚脖子的绑带。屋里开始出现摩擦产生的糊味,一会儿我就大汗淋漓。木头的棱角被磨圆了,我继续摩擦。两个小时后我腿上的绑绳断开了,说不出的复杂感情叫我热泪盈眶。我下了地,把一扇搁在墙角的窗扇的玻璃踹破,割开手腕上的绑带。一会儿后我自由了,但却出不去。地下室通向外头的是铁板门,方兰慧把门锁了。我回到床上,打开一瓶水喝,盘算着我怎么能出去。我不断地想这些事儿,渐渐地疲倦起来。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夜里十一点了。表还在,它没妨碍方兰慧捆绑我,就留在了胳膊上。这时我看见了一个高瘦的人,他穿得很破烂,站在铁门的台阶上看着我这边。在他背后铁门已经打开了。我直觉这人是许魁岸,并为此害怕。如果我此刻看见的是幻象,那意味着老许已经不在了。之前,在所有的幻象里,我看见的都是死人。
然而这次我看走了眼,这不怪我,这些画面在这样特定的时间出现,我没办法判断真假。他朝我走过来,脸很脏,是个标准乞丐的样子。他开口说话时,我心脏哆嗦了一下。他叫了我,同时眼泪下来了。我依旧有些不安,他脸上的结痂没了,左胳膊上也没有夹板。我问他是不是许魁岸时叫他误解了,骇然地说:“你不认识我吗?”我既不安又惶惑,决定不说话。接着我想起了老许的那颗痣,我叫他回过头,让我看他的左耳朵,那颗痣还在。
有些事情被证实时能叫你失魂落魄。
我问他这些天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告诉我说那天晚上他出去会朋友,上了一辆刚好驶过来出租车,经过一条无人小道时,路边站着两个男子。司机说是他朋友,打个招呼。车一停下,那两人上来就用匕首把老许抵住了。堵嘴、捆绑后把他塞进了尾箱里头。车停下时已经是一处农家院落。他们用铁链子把他锁在了一处很深的地窖里。给了他件大衣,一箱子矿泉水,和一些吃的东西,说他们在上头,要是许魁岸不老实,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接下来的几天里老许被关在地窖里,用塑料袋解决大小便,再扎起来。后来他在墙角找到一截铁丝,不断地抠铁链上的那把锁。断断续续抠索了数天,把锁弄开了。他特意喊叫,叫他们收大小便,没有回应的。
老许把耳朵贴在地窖出口的门上,确定无人,把门踹开,跑了出来。他捡了些破衣服,把自己弄脏,扮成捡破烂的。那天许魁岸回别墅过,等看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在院子里晒太阳,惊慌失措,吓得赶紧跑了。
女人们对某些事儿既执着又念念不忘,我追问了他和方兰慧的关系。老许拿过我喝过的水喝了两口,说方兰慧一直勾引他,而他之所以被绑架,也是因为他拒绝了她。老许说他不是个轻易变心的人。这个捡破烂的老许傻笑的样子没叫我有丝毫的感动,很多事儿困扰着我,我接受不了其他的事儿。我说:“不对,那你为什么不报案?这说不过去。”
我警觉而抵触。这些问题都是显而易见的。许魁岸说这是一个阴谋,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团伙。澳华新汀要上市一种治疗心肌梗死的新药,各种报备都完成了,老许以医药理事会主席的身份审核时发现了问题,这是一味克隆的别人的药,穿马甲出场了。老许吃喝玩,但骨子里的东西没变,有底线。方兰慧出面勾引他,没有得逞后他们害怕许魁岸说出真相,就把他绑架了。周五,也就是明天,澳华新汀制药要举行盛大的药品发布会,把药推向社会。渐渐地我有些相信他说的了。老许说:“那个假许魁岸会代表他发言。”老许扮演捡破烂的,躲在外头,是这些人在到处找他。老许要在发布会时揭穿他们的阴谋。外头有动静,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这情景叫我紧张不已。老许表情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是命了。他叫我假装还在床上。他找了根废弃的棍子,躲了起来。
四
方兰慧出现在门口,一脸警觉,看见我了,凶恶地说:“门怎么开了?谁来过?”我心里怦怦直跳,紧张地快要窒息了。一向和蔼的人,瞬间怎么能变成这样啊。我只能即兴表演,说:“你问我?许魁岸来过。”
方兰慧四下撒么,问哪个老许?她这么一问,昭然若揭了。她意识到失言了,说道:“你最好老实点儿。”我告诉说我不知道,已经被他们搞错乱了。方兰慧走过来了。这时她看见我脚踝上的绑带没了,立刻伸手揪住了我。我本能地踹她,要挣脱。
我从不知道方兰慧如此有劲儿,用一只手叫我动弹不了,另一只手卡住我脖子,产生的压迫感叫我窒息。我拼命挣扎,没有丝毫的作用。
要是我这辈子还见过真的大侠,那就是许魁岸了。老许一跃而起,把手里的棍子狠狠地打击在方兰慧的后脑上。方兰慧掐我脖子的手劲儿一下子泄了,身子一软,沿着床,滑到了地上。我大汗淋漓。许魁岸掏了方兰慧的口袋,拿了她的钱包和手机。我们小心翼翼地摸到门口,确定没人,赶紧往外跑。我的包在门口的五斗橱上,我就手抓起来。
老许把我带到他在城中村落脚的小房子里,房子最多十个平方,有个小院子。此刻这房子带给我的温暖感胜过我们的别墅好多倍。许魁岸拿出两罐啤酒,一袋花生米,我们喝着压惊。一罐酒喝下去,我的魂儿渐渐回来了。我担心方兰慧会不会被打死了。
许魁岸也拿不准,刚才那情景他没有考虑力道会不会打死人。老许和我讲了他的计划,明天上午十点,澳华新汀制药在温泉大酒店新闻中心举行新品发布会。他偷了套他们员工的服装,提前混进酒店,会议的关键节点,他换上西装,直接进入会场,揭穿他们。
我告诉他我也要去。许魁岸看着我,和我碰了下易拉罐,说:“咱们得留一手,我找你,也是为这个。”老许准备了一份翔实的材料,拿给我说万一他出了意外,我用这份材料可以为我们正身。
早上五点,天还没亮透,老许准备走了。他换上了酒店服务员的衣服,说他在网盘里给我留了封信,要是他出意外了,我就看,密码是我的生日,要是他没事儿,不要看。我哭了,抱了他半天。老许说他得走了:“一会儿你看电视,会转播发布会。”我不能送他,留在了院子里。我原本是倾向于报警,那样会安全些。许魁岸担心走漏消息,他们就会先对付我俩,回头再开发布会,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不到十点我打开电视,调到当地新闻节目。我忐忑不安,这种心神不定叫我坐不住。十点,节目直播没多会儿我就看见了一个人,假许魁岸。他跟老许很像,冷丁看,或者一个外人,难以一眼发现什么。我盯着电视,想发现真的许魁岸在画面里出现。后来等假许魁岸上台发言时,一个喇叭响起来,电喇叭说:“这个许魁岸是假的,药也是假的…。”现场躁动。许魁岸幽灵般地冒出来,脱掉工作装,走到台上。场内一片静寂,大家被吓着了。就在这时,转播中断,切换了歌曲《我和我的祖国》。我目瞪口呆,焦虑不已。等了会儿,考虑不会再重播了。我把老许给我的材料藏好,到温泉酒店去了。
酒店外边看上去还好,我戴上墨镜,小心观察着,走了进去。会议大厅门口站着警察。不少人在门外的回廊里说着什么,好像是说这下热闹了,不知道得多少人倒霉。我用纱巾裹着脸,躲在角落里。我焦虑不安,考虑是不是冲进去。我担心我冲不破警察的拦截。我朝警察走过去,说:“许先生怎么样了?”警察不回答我,问我是干什么的。到了这会儿了,我说我是许魁岸先生的妻子。这话明显起了作用,门口的警察禀报了后,出来了一个官阶高的,说:“身份证带了吗?”
查验过之后我被带进去了。原来出现了“真假孙悟空”的事儿,他们两个人都声称自己是许魁岸。警察和药厂的叫了好几个和许魁岸认识的人,叫他们辨别哪个是真老许。这些人脑子都大,说的似是而非,都不给肯定的回答。后来我问过老许,老许说:“这个还不简单?真的本就厉害,假的能冒充真的,也很厉害,大家不想站错队,得罪人。”
两个老许都站在哪儿,四个警察看着他们。对于我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我说:“左耳朵后有痣的是真老许。”我说了这话时,许魁岸笑了。那个假老许懵懂了下也笑了,应该是对于疏忽的无奈。对于我来说,看着两个相像的男人,脊梁骨很凉。
问了话,做了记录,我和老许先回去了。洗漱、换衣服,我做了简单的饭菜,喝着酒说话。许魁岸很高兴他完成了这么一件事儿。我担心方兰慧,许魁岸和警察说了,他们没找到她。我们好了许多年,眼下方兰慧叫我陌生,她在地下室打倒我时候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特别凶恶。下午我睡起觉来老许还在睡着,他奔波地太厉害,东躲西藏。我去市场买些鱼虾。
阳光灿烂,我既高兴心里又惴惴不安。还有我的幻象,想起来总忧心忡忡。我在市场上逛着,过去我一直喜欢市井气,它们很鲜活。这时我看见了一个人,在海鲜摊处站着,是那个假老许,他也看见了我,冲我微笑了下。我大脑轰的一声,差点儿摔倒。我再去看时他人没了。我丢下买的东西开始往家里跑。在我的幻象里出现的都是死人,为此我哭泣起来。老天也凑热闹,好好的天突然就阴了,传来隆隆的雷声。雨点儿落下来,满街的人都跑着躲雨。跑到家,人还没进门我便喊叫起来:“老许,许魁岸!…”
别墅的高处有很多木头横梁,装修时老许说加上这些横梁古色古香的,有古老的气息。现在,老许挂在横梁上上吊了。我嚎叫着用菜刀砍断了绳子,做心肺复苏,叫了120。半个小时后120的人宣布老许死亡了。我哭着,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本来以为都过去了,我们胜利了。老许的尸体被拉到医院去。我有点疯癫了。不哭,不说话,看着这些人带着老许走了。开着的电脑里有份遗书,说老许为自己没有得到想要的钱数,报复了制药公司,“想到那些病人失去了救命的药,作为医生我感到惭愧难挡…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我妻子。这些钱是我索取的贿赂…”旅行箱里是三百万现金。两天后我彻底疯了。
警察勘定是自杀。老许脖子上有两道痕,一道细点儿的,一道粗点儿的,像先勒死,后挂上去的。我说的有鼻子有眼,警察很怀疑我,他们都做了解。当时我差点儿摔倒,又把东西都扔了往家里跑,这事儿他们还没深究呢,于是就问我这个开了。警察说:“你说说,你为什么跑?东西也不要了,是为什么?”
这会儿我傻眼了,我不能说我看见了老许的幻象,我要那么说了,只有一个可能,我是神经病。警察说:“彦梅,你是有问题的,我们会查下去。”
我就堵得难受,有话没处说。一宿没睡,太阳出来时我就唱开了,有《一条大河波浪宽》、《我和我的祖国》。我越唱越豪放,感觉不那么堵了。
我唱歌不好,自己陶醉行,别人听了,像鬼哭狼嚎。有邻居的小孩被吓哭了,人家不愿意了,打了110。警察来了一看,我住别墅,在自己家院子里谁也管不着,就本着劝慰的意思,可以唱,但声音小点。我嘻嘻笑,说:“这样行吗?”我就唱了一嗓子,警察一步跳开,我那声音的确震得慌。后来斜对过别墅住着的银行朱行长和警察耳语什么,还用手比划,我看见了,过去了。我控制不,其实我这会儿已经不正常了。我指着朱行长的鼻子,说道:“你少胡说八道!等你开刀时我开死你!”我给他做过心脏搭桥。
朱行长直道歉,后来我才知道,老朱是说我家里这多事儿,精神可能出问题了。他是好意,告诉警察神经类的病越早介入治疗越好,说他们银行一年疯了两个,他有些经验。
警察和街道上四下里联系我妈,我妈眼下算是我的监护人,找到她,就能把我送精神病医院去了。可我妈前一阵儿回老家了,我二姥爷不行了。我妈回去要顺便把老家的房子处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谁也说不准。关键是他们找不着她。我老是唱歌,一副癫狂像,特别我到处说许魁岸是给人勒死的,就给人家造成了压力。后来街道和派出所出面,为了大家平安,也为了我好,把我送精神病院去了。一个疗程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出来了,吃了那么多药,大夫认定我不会再唱歌了。走的时候大夫给了我一个小本,是精神残疾证。
回到家歌我不唱了,也不搭理人。有人看见我叫我说:“彦大夫,你好。…”我一概不说话,我不记得这些人,很害怕。那些给我救治过的患者各个都唏嘘,可惜我把一手好外科技术给糟践了。
春节前方兰慧被人杀了,她去停车场停车,下了车,关上宾利车的车门时不知道是谁从边上迈巴赫的后边出来刺了她一刀。那刀很长,贯穿了她半个身子,又横切了一下,像做外科手术,肝脏、肾都完了。
除夕前我把老许埋了。回家后我看了老许留给我的电子邮件,把存款都留给我了,钱多得出乎我预料。碍于朋友、同学,老许也有些不该干却干了的事儿。老许还是强调了他的底线,有些事儿他不做。关于死,他没那么悲戚。老许的意思谁都会死,早一天死,晚一天死都一样,要是为了值得的事儿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叫我不用太难过,说今后碰到合适的再找一个。
有个警察怀疑我把方兰慧杀了,把人杀成那样,准是有仇,怀疑到我了。传说他的同事不这么看,要是我杀的,这事儿恐怕就没法进展了,因为我是精神残疾,有杀人豁免。
这个警察不是特意找我,是碰到我了,传闻凶手行凶时穿着捡破烂的衣服,方兰慧小区东门的一个监控拍到一个捡破烂的出去了。许魁岸扮演过捡破烂,这样一联系这个案子就扑朔迷离了。
我在门口看一只猫,这个警察过来说:“彦大夫,我们听说许魁岸之前逃亡的时候,扮演过捡破烂的,他那些衣服还有吗?”
这次我没有不说话,我叫他们自己去问老许。他看看我就走了。
我把老许留给我的材料拍成照片装进电脑里发给卫生厅了,后来也没下文了,至少截至目前还没有。
那天我在商业街马路上的椅子上坐着,带着我养的猫。李萍路过,看见我了,差不点儿哭了,坐到我身边,抓着我的手。猫敌视地看着她。
我不说话,她拿不准我是神经病了,还是怎么地,絮絮叨叨地说急诊室的医生护士都很想念我。她还告诉李院长得了脑瘤,位置凶险,应该没有多长时间了。
老李是个好人,好人做的事儿到了某个时刻你都会记起来。我叫李萍把老李的片子和病历拷贝一份给我。我一说话到把李萍吓着了,她看着我的样子像拿不准是哭还笑好。李萍说:“好,我发你邮箱里。…”
我看了李院长的片子和诊断,不治疗他活不久了,肿瘤会导致血管瘤破裂。手术的话他可能死也可能活,得开颅后才能确定。
我给李院长打了个电话,把我的想法说了后我说:“这是个有精神病证的人的方案,您决定了后告诉我。”
第二天李院长给我回了电话,说:“小彦,我还是相信你。…”他要开刀,搏一把。
医院没开除我,还拿基本工资,我就回去了。李院长写了个声明,他是为我考虑,说他是自愿找我手术的,发生任何后果都和我无关。有些地方我重新拍了片子,就给李院长做开了手术。脑肿瘤和血管瘤胶合在一处,手术做了八个小时,圆满完成了。
晚上我在ICU外头的椅子上穿了件军大衣,拒绝去宿舍休息。碍于我的精神有问题,谁拿我也没办法。
李院长醒了后各种指标都正常。下午我叫他算一加一等于几,李院长说:“二。”我本来还担心他逻辑上会出现问题。我这个手术给医院出了个难题,一个有证的正宗精神病人做了全院大夫做不了的手术。我没叫他们为难,写了辞职信回家了。
除夕那天那个假许魁岸死了,也是被很锋利的长刀捅死的,同样被切了肝胆器官。传闻是这样说的:有人敲他门,他出来看看,背后被捅了刀。凶手从地库开着他的车走的,车子在海边着火了,烧成了一堆废铁。我想到了一个词儿:幕后利益集团,这个集团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他们可能就在我身边。
除夕午夜时下雪了,我一个人在家吃年夜饭,我给我妈拜了年。我抱着猫到窗户前看雪景时,方兰慧站在院子里。一看见她,我怀里的猫咪跳上窗台,喵呜地叫起来。我查了份资料,说我这是“开天眼”了。最新发表在《科学》杂志上的研究文章说,粒子的状态确定了灵魂的存在,现在只需要一把钥匙,就能进入灵魂的世界。方兰慧没了,只剩下雪花飞舞。我抱上猫,吃年夜饭了。我倒了两杯白兰地,老许喜欢这酒。
“干。”我说。
外头雪花狂舞。
完